裴恕浑不在意地点头:“瞧过了,我都同意。”又笑出满口白牙:“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听着就行了。”
陈滢仰首望住他,干净的眸子里,正映出他弯弯的笑眼:“阿恕,此协议并非儿戏,我是认真的。往后我不仅要把女校、庇护所和女医馆开到宁夏,还会开去江南与东北,等开办完了,我还要时常四处巡视,还有……”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同意。”裴恕打断了她,剔透瞳仁如墨玉,温暖且信赖:“你做的是好事,是行善,且还是大善,福泽百姓,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好些人,可能都会受益于你。身为你的夫君,我自当鼎力相助。”
他忽敛了笑,伸臂往四下划了半圈儿,正色道:“我裴家军不仅可保家卫国,亦可为此大善之事而奔走。只要夫人用得着,裴家军便护着夫人行南去北,走遍大楚便是。”
磁沉音线,少了往昔醺人的酒意,而是掷地作金石声。
陈滢目注于他,张了张口,喉头却蓦地有些堵塞。
她没想到,裴恕的态度竟会如此鲜明、且坚定。
或许,她一直都太小看了这个时空的人们。
他们并非冥顽不灵、食古不化,正相反,他们的胸怀、见解与抱负,绝不比现代人差,而他们的眼界,更是远远超出于这个时代。而谁又能说,陈滢能有今日,不正是因为有着许许多多如裴恕、陈涵、薛蕊甚至是郭婉这样的人么?
诚然,他们有着相异的经历,亦走在各自的人生轨迹里,可是,他们却有志一同地对陈滢所做的一切,表达出了强烈的认同感,甚至不惜为此放弃所有。
郭婉数度捐款、陈涵与薛蕊的出走,还有此刻裴恕的支持。
这一切无不表明,只要陈滢坚持朝着那个方向走下去,这世上,总有人与她同行。
她深深地凝视着裴恕,水一般干净的眸子里,有一些什么,缓缓漾动。
多么幸运,她找到了一个与她高度契和的伴侣。
身心谐调、灵魂合拍。
她甚至有种错觉,她的两度人生、一场梦境,会否皆是因此而来?
而她与他的相逢,又会否是上天的意志,令他们百转千回,终不曾错肩?
繁花绿树间,蝴蝶翩飞、空气馥郁,一双俪影两两相对,浑忘了周遭一切,唯将眼前人,作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李氏与陈劭,亦正两两相望。
竹子桥下,流波宛然,桥边开了几丛芍药,桃花般的颜色、牡丹般的雍容,在春风里摇曳着,恰似对镜梳妆的美人儿。
“辞官的折子,顾大人已然替我递上去了。”陈劭将视线自李氏面上移开,目注桥下流水,身上白袷迎着风,袍袖翻卷。
李氏亦垂眸望向水面,微蹙的眉心,隐了一丝担忧:“万一上头不准,又当如何?”
“应该会准的。”陈劭面色笃定,屈指轻扣桥栏,发出几声轻响:“我这头痛症已经一年多了,至今未见好转,偶尔发作,便要耽搁公务。顾大人才上任,正要做几件大事,有我在倒拖他的后腿,所谓当断则断,顾大人必不受其乱。”
朗然的音线,不知何故,杂着几分寒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