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喜欢那渐生的暖意,像是为了留住它,一勺接一勺地不断往嘴里送。不过片刻,一小碗的冰淇淋便被她三下两下搞定了。她愣愣地看着玻璃碗,上面只有些许已融化的乳白色浓浓雪水,像是寒风里挂在脸上的泪水。
冬天吃雪糕究竟是为了寻求那一丝丝温暖,还是证明自己的心是热的,一点都不冷?
看着前一刻像是吃得开心的安素,下一刻脸上又挂满哀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怎么了?其实,他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切都与那个已申请退学的人有关。他已得到消息,释净明申请退学是想出家。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所以这两天他心情特别的好。
“还吃吗?”
安素摇摇头。
“待会儿,咱们去江边,已跟彭东俊他们说好在江边等。”
“不是说去看烟花吗?”
“江边也看得到啊。体育场和公园那边肯定是人山人海,江边反而人少,那边离体育场也不远。”
安素没有意见。虽然进城里上学已经两年多,但她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
待两人到达江边时,彭东俊他们已在那边等候。
安素与他们打过招呼。葛宇鸿不像以前那样不理不睬,但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为了给向晖制造机会,那三个人走在了前面。
涂运喜边走边从腰部拔出把东西,套在右手食指上转动把玩着。那是一把弹簧刀,刀柄上还串着个钥匙扣,显然是他曾经一直带在身上防身用的。那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这把刀除了睡觉,从不离身。只是严打风潮过后,他就不再带在身上。今晚,他又带了出门。
葛宇鸿撇了他一眼:“你怎么又带刀出门了?”
涂运喜正儿八经地说:“嘿!今晚人多,以防万一嘛。”
葛宇鸿嗤之以鼻。
向晖与安素走在后面,两人一路都没说话。彭东俊回头看看后面跟着的那两个人,示意涂运喜和葛宇鸿走快点。
涂运喜没反应过来,“走那么快做什么?”
葛宇鸿狠敲了下他的脑袋,他这才明白过来,笑嘻嘻地迈大步伐。
前面的人越走越快,后面的人越走越慢,很快就拉开了一段距离。今晚果然如向晖所说的那样,大家都去了体育场周围看烟花,江边行人很少。人行道与马路隔着条绿化带,绿化带上种的植物已有成人那么高。江边的人行道倒像是个独立的空间,路灯的光线也不是太亮,很适合情侣在此散步。
向晖腿长,可为了迁就安素,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他不时偏头看安素,只见她一直偏着头,将视线停留在江面。他越走越往安素身边靠,原本两人隔着四五十公分宽的距离,渐渐地,只有十来公分,走着走着,他的手就碰到安素的手。
安素回头看了看,并没在意。
见安素没有排斥,向晖鼓起勇气,抓住了安素的手。安素一僵,本能地要挣脱,但是向晖没妥协,越抓越紧。
安素没有再挣脱,而是在感受着向晖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想起了另一双冰凉的手。向晖的手很暖,而净明的手从来都是冰凉的,无论是掌心还是指尖。寒风中,哪个女孩不是喜欢温暖的大手,而安素却想念那双冰凉的手。
此刻,他在做什么呢?
现在晚课已结束,是在抄写佛经还是打坐?
从此,常伴青灯古佛旁。
安素不明白,也不理解。
向晖见安素没有挣脱,满心欢喜。那一刻,他是那样的激动。他终于牵到安素的手!那是他想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事啊!此生,他不再放开!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是他唯一一次这样牵着安素的手。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不是隔着天涯海角,不是生与死,不是心悦君兮君不知,而是你牵着她的手,她通过你掌心的温度在遥想另一双手的冰凉。
“轰!轰!轰……”一声声巨响中,天空顿时绚丽夺目、亮如白昼。
安素抬头看着空中的火树银花,赤、橙、黄、绿、青、蓝、紫交织一片,色彩艳丽,形态不一。时而像点点繁星,时而像金黄的麦穗,时而像灿烂的火树,时而像怒放的金菊,时而像盛放的牡丹,时而像翩跹的彩蝶,时而像戏球的狮子,时而像腾飞的火龙……可是看到最后,安素看到无论怎么变幻,天空中呈现的都是小和尚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她与小和尚的过往美丽如烟火,曾经照亮了她整个年少时期,但却是那样的短暂。
每个人的生命里或许都会有一段难忘的感情,之所以难忘,是因为太过美,美得如夜空中流光溢彩的烟火。净明就是安素生命中的烟火,盛级的美丽过后,只留下冰冷的夜空。
绚烂的烟火照亮了这个城市,也照亮了安素的脸,向晖低头看着她脸上流露出来的落寞之情,不禁心疼。不管如何,牵了她的手,他便再也不会放开。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会考入同一所大学,再组成一个共同的家庭……他会对她很好,会让她露出幸福的笑容。
想到此,向晖忍不住笑了,将安素搂进怀里,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