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很快就送了上来,一打开空气里立刻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黑色的粘腻腻的液体被裹到箭矢上,然后点燃射出,带着火光的箭头拉出一道长长的光芒,呼啸着朝唐浩而去。见到这一幕,唐浩被吓得快要跳起来,他扯着嘴角,忙笑道:“楚家主,我们有话好好说,动刀动剑的多不好!”
楚云暖压根儿就没有理会他,挥手,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唐浩脚不沾地,足尖一点借力飞来飞去,手里一柄剑舞的密不透风,有的箭头被打飞,有的一分为二,化作点点星火四处飞溅。夏华看得目不转睛,她一是技痒,若不是顾及时间场合不对,她非得上去和唐浩比划比划。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唐浩渐渐体力不支,而满院子的黑衣人几乎全部死掉,灼热的箭头射进皮肉中,空气里充满着一股恶心的味道,他们有的人死之前高呼摄政王千岁,并警告楚云暖不要得意,说是摄政王会为他们报仇。楚云暖听在耳里,冷笑在心里,她和李世均的恩恩怨怨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仇”可以表达,她会怕李世均来报复,笑话,她就怕他不敢来!
夏华举起手中的剑,戳了下去,这下子擅闯楚家的恶人除了唐浩以外,全部死亡!唐浩还在那头负隅顽抗,夜风中,几缕头发扫过他的脸颊,拂过他的眼睛,若是仔细,还能看见唐浩眼底隐隐闪过一道红光,楚云暖眉头微动,等她在仔细看时,全然消失不见。
突然间,一幅画从唐浩怀里掉出来,铺来了半边,灯火太暗,叫人看不清画上的内容。早就手痒的夏华冲了上去,手臂一扫,反手就是一掌劈出,唐浩直面而上,在靠近的时候晃了个虚招,叫夏华扑空,而他却是把身体一压,轻轻松松将画捞回手里,夏华做势去抢,然而却见唐浩把手一扬,一道光芒飞天而起,照亮了半个夜空,很快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带面具的人。那面具十分奇怪,各不相同又夸张至极,比如说其中一个笑脸面具,脸颊两侧通红如樱桃点点,嘴巴高高向上扬起,咧得十分夸张。这些人只一眼楚云暖就觉得十分不舒服,他们像是没有心跳生命一样,冷冰冰的不像人,就像一件锋利的武器。
果然楚云暖想的没有错,面具人一出现后,齐刷刷的护在唐浩周围,炙热的箭矢扫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宛若铜墙铁壁。就这样,唐浩在十个不知道痛楚的面具人的保护下轻轻松松突出重围,他高高站在一堵院墙上,笑得风度翩翩,犹如浊世佳公子。看着下面楚云暖无计可施的模样,唐浩是得意的,若不是他先前有了怀疑和警惕,先是派了摄政王的人来,然后又是让千面他们过来接应他,这一次他真会死在楚云暖手里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楚云暖这人一是能忍,二是够狠,三是聪明,一手请君入瓮玩得格外漂亮。若是一般人知晓有人觊觎自己的位置,又鼓动手底下的反抗,他第一反应应该就是杀了泄愤,或者是震慑。可楚云暖不一样,她装作中计的样子,一步步诱导着敌人跨入她准备好的陷阱里,在敌人得意洋洋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恐怕到现在楚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什么地方,楚老太过自信,也太过于相信手底下的人。作为一个掌权者,楚云暖是出色的,她没有太过信任旁人,同样也没有不信任下属,在她眼里一切可以利用的人都是自己人。
这一点,在他观察分析楚云暖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样的女人聪明大气,心智谋略绝不输于男人半分,像她这样的女人,除了女帝能够与之匹敌外,他真的想不到第二个人,只是女帝……唐浩心中摇头,女帝跟楚云暖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楚云暖在意楚家,而女帝不在意南楚,女帝疯起来简直就是要命。不过还好,他们找到了同是李家后人的楚云暖,想到这里,唐浩扬了扬手里的画,“安平郡主,下官期待您回朝!”
如今南楚局势混乱,朝堂上保皇派和摄政王两方相争相夺,更有摄政王妃在里面浑水摸鱼,朝堂上下一片乌烟瘴气。这个世界上除了楚云暖,怕是没人能压的住气焰嚣张的摄政王。要说楚云暖,那的确是摄政王的女儿,绝对错不了,父女两同样的嚣张,同样的目中无人,其实他坏心眼的期待着两人相争的场面,那肯定是精彩至极。
楚云暖冷冷瞧着唐浩,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似是在笑又似是在讥讽。安平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或许曾经是一个父亲对她浓浓的爱,可现在她听到的只有嘲讽,还有一股深邃的冰冷之意。
不对,又是先前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唐浩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他不敢再继续停留,也不敢再去拨撩楚云暖,反而像火烧眉毛一样跳起来就朝外掠去,动作迅速如同闪电。
输了唐浩,夏华憋了一肚子的气,她跃跃欲试,“家主要不要追?”
“穷寇莫追。”楚云暖耷拉下眼皮,以为逃过火油就万事大吉了?
春熙是最了解楚云暖的,她很快就想到家主命人准备的磷粉,磷粉易燃,原来是被少量白蜡包裹在里头,火油燃烧起来的时候温度太高,融化了白蜡,最后把里头的磷给露了出来,唐浩离开的时候速度太快,自然是加速了身上磷粉的燃烧。
果不其然,唐浩才离开蘅荼院不久,浑身突然烧了起来,而且怎么都扑不灭,唐浩挥剑斩下燃烧的衣角,然而这头才灭了那头又燃烧起来。他没有办法,转头间看到背后有一片湖水,二话不说立刻跳进去,入水后火焰立刻熄灭了,他抖了抖衣服,几粒洁白的蜡团飘了起来。唐浩用手指一捻,里头立刻燃烧起来,他赶快放手,顿时水面上烧起一朵朵明亮的火花,星星点点的,似睡莲花开,唐浩浮在水中央,神色莫名难看。
原来还有后招,唐浩心里头一阵阵后怕,只差一点点他就快死了,楚云暖,你真是够狠的!
夏华问道:“家主,唐浩拿走的画——”
楚云暖转了转手腕上精致把八宝手镯,一双眼睛黝黑濯濯,带着几分无法言说的幽深,“云城八月雪,是我故意放在书房的。”她想了很久,或许乙丑想要的画就是它,她原本是想用那副画来钓鱼的,没想到居然被唐浩给拿走了。他带走的画是她亲手临摹,就算是她厌恶画里的人,也绝不会让母亲的画作流落再外,更不要说落到李世均手里。楚云暖心里隐隐有一种想法,或许唐浩拿走画,比乙丑拿走更有用的多。
“把浣娘叫过来。”
锦绣山庄主事浣娘,一手绣技天下无双,尤其是她所做的天衣,有市无价,是真正做到了天衣无缝。不一会儿浣娘就过来了,深夜时分,浣娘衣着打扮里仍旧透露出一股精神,人近中年,她身上依旧有着嘉陵女子故有的似水温柔,她走到楚云暖跟前福身行礼,“属下见过家主。”
楚云暖让她起来,挥手让春熙把一个盒子递到浣娘面前。浣娘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沓纸,纸上画着一些各不相同的汉服,还有一些染色缫丝技术,这是前汉皇室未断绝之前顶级的宫廷司造手艺,传言前汉宫廷顶级司造能够提花印染出五彩云霞一样的布料,这种布料制作出的衣服可谓是流光溢彩,满室华光。
“这是?家主,您想要做什么?”浣娘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楚家内乱的事情,她虽然是锦绣山庄的主事,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绣娘,山庄衣料只供给楚家人使用,她平日里向来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说来,楚家众多主事中她是最无用的一个。楚家两代人争权夺利,结果自然是没有人拉拢她,她也因此躲过一劫,可她不明白,家主把流光溢彩拿出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偌大的锦绣山庄,只供楚家人制作衣服未免太过浪费。”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么,浣娘不明所以,“请家主明示。”
“华美的衣服首饰是每个女人的心头挚爱,女人们的嘴巴永远比男人的更容易撬开。我要你将锦绣山庄从楚家独立出去,让它在大齐、在南楚甚至整个天下遍地开花,我的意思你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