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陛下,把手给我。”
恍惚之中,听见了子鸢温柔的呼唤。
阿翎匆匆回头,却瞧见子鸢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来,她迟疑了一会儿,却见子鸢朝着自己晃了晃手,示意要把骨戒给她。
阿翎伸出了手去,准备要去接骨戒,却被子鸢握住了手,翻了过来,两手掌心相贴,子鸢忽地跪了下去。
只见她正色道:“萧栈雪,你曾说过,你若为皇,必定饶我薛家一门上下远离蛊祸,今日,我想再求你一事。”
阿翎问道:“何事?”
子鸢看了一眼身边同样跪着的十名将军,“我想大晋有一位不以蛊控人的治世明君,让所有人都远离蛊祸,你可答允?”
十名将军俱是一惊,没想到这薛家九姑娘竟然能说出他们心中深藏多年的话,一一期盼地看向了阿翎。
阿翎重重点头,“好!”
子鸢弯眉一笑,将骨戒放在了她的掌心,“那这骨戒,你也不必戴了,有我们薛家在,有在座的几位将军在,阿耶那一时不能拿你怎么样。”
阿翎脸色一沉,忽地冷冷问道:“臭丫头,你老实告诉我,可是摩烙……”
“嘘……我可是答应过不牵连无辜之人的,女皇陛下,你就不要问啦。”子鸢连忙干咳两声,站了起来,看向三位哥哥,“大哥,二哥,三哥,这善后之事,可就交给你们了。”
“你这丫头,拉着我们胡闹这一出,又想开溜了?”薛家大公子宠溺地一笑,忽地叹了一声,看向了一边的两位弟弟,“等我们回到上京,定要娘好好教训教训她。”
“今日,多谢几位公子了。”阿翎感激地看向这三人,刚欲对着他们一拜,却被薛家大公子连忙扶起。
“陛下不必多礼,草民可万万受不起。”薛家大公子说完,语重心长地看着子鸢,“我们虽然不知道这三年,你跟九妹经历过什么,但是九妹说,她信你会是一位好皇帝,她信你能开创大晋一个新的篇章,我们相信九妹,所以选择效忠陛下,还请陛下念着今日之恩,日后让大晋上下少些蛊虫阴云,多些盛世光彩吧。”
“这些我记下了……”
“错啦,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能再说我了。”子鸢连忙纠正阿翎,“女皇陛下,你该自称为……”
“朕……”阿翎有些不习惯这个新的称呼,她说出这个字,只觉得身边的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起来,“朕……”她微微定下神来,终于如同往昔一般凌冽地开了口,“众位将军速速与诸位公子先下去稳定军心,整顿全营,侍卫长何在?”
“属下在!”
“你们速速将父皇尸首妥当处理,准备随朕一起返回上京。”
“诺!”
“那这齐王殿下尸首呢?”
“一并收敛了。”阿翎说完,看向东方,“父皇驾崩,朕新君初立,尚有许多事要办,这征伐之事,可以暂且先放一放,诸位将军整顿完毕之后,即刻拔营西归!”
“诺!”
子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头与阿翎一起望着东方,心头默默道:“公主殿下,少了大晋这百万雄师,霜州之危算是缓了一些,你要好好保重。”
“你们都下去吧。”阿翎下完所有命令后,有些话想单独与子鸢谈谈,当下屏退了诸人,“我有些事想与薛九姑娘说,你们也下去吧。”
“诺。”
当寒西关城头,只剩下了子鸢与阿翎,子鸢脸上的笑意终于慢慢逝去。
“姐姐葬在哪里?”
虽然早知道子鸢会问这样的话,阿翎心头还是微微一酸,她摇头道:“那夜……我只来得及把你送到安全之处,所以将折雪……”
“烧了?化作一抔黄土?”子鸢身子微微一颤。
阿翎没有回答,此刻她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罢。
“罢了……”子鸢忽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哪一个人死了不是一抔黄土,姐姐只是走得比我们早一些而已。”说着,子鸢走到了桌边,拿起了今日晋永帝留在上面的美酒,肃然举起,朝天一敬,哑声道,“姐姐,你看见了没有,我有听你的话,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阿翎,你可以放心了,一路好走,等我们黄泉相聚的那一日。”
说完,子鸢将酒壶中的美酒尽洒脚下,放下酒壶的瞬间,干脆地一抹眼角差点涌出的泪水,回过脸来,又是一个浅浅的微笑,“女皇陛下,若是不嫌弃,这剩下的二十年,就由小的来护着你吧。”
“……”阿翎怔怔地看了子鸢一眼,背过了身去,摇头道:“你不必为了我困在这盘局里……”
“四十终到头,我知道你身上有这个诅咒,可是你别怕,我说过的,黄泉路上,多我这一个猪头陪你,你不必害怕的。”子鸢绕到了阿翎面前,扶住了她的双肩,“阿翎,我没有忘记我曾经答应你的话。”
“敢问薛九姑娘,你把你眼前的阿翎看成是一朝天子,还是江湖知己?”阿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
子鸢一怔,相似的话从阿翎口中说出,她还清晰记得,她的姐姐曾经问过她,究竟当她是至亲,还是挚爱。
如今物是人非,眼前的女子再次问出相似的话来,倒是将子鸢的心湖搅了个一团乱。
“亦或者是……心里舍不得半分的……”阿翎强忍住了要问出的最后一句,忽地凉凉地一笑,“若是只是可怜我,我只说一句,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