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外面的积雪越来越深,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忙忙积雪一般,夜千筱看不到行人,看不到任何生机。
不知何时,有滚烫的水从鼻梁越过,然后顺着另一只眼睛,滑落到凌乱的发丝里。
夜千筱往被窝里缩了缩,被子近乎盖住了她的头发。
隐隐的,好像能看到,她的双肩微微的抖动。
……
那天下午,夜千筱接到了刘婉嫣的电话。
手机是赫连长葑给她带来的。
本来是给她打发时间,但大多数情况下,夜千筱都没有动过,这些天,她只是偶尔看看时间。
手机的电是什么时候被充满的,她并不知道。
就连电话来的时候,她在**柜的抽屉里翻了一圈,才将手机找到。
“千筱,我结婚了。”
电话才刚接听,就听到刘婉嫣的声音。
不是那么兴奋,声音里沉稳的味道居多。
“我知道。”坐在**头,夜千筱淡淡地回道。
“你知道宋子辰抢亲的事了?”刘婉嫣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讶。
“宋子辰?”夜千筱疑惑地凝眉。
“嗯。”刘婉嫣一应声,尔后,声音有些羞涩,“我去领证的时候,他来了。”
夜千筱微微凝眉,理清了前因后果,便问,“跟他结婚了?”
“刚提交了报告,但基本都确定了。”刘婉嫣用陈述的语调,尽量压制着激动,可依旧没有彻底隐瞒掉那情绪,“他的病也好了,通过军方检查的。”
夜千筱忽然意识到,她打这通电话来的意思是什么。
“恭喜。”夜千筱扯了扯嘴角,真诚地朝刘婉嫣祝福道。
她不知道,刘婉嫣、宋子辰、施阳三个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起码,结果不是那么让人失望。
好歹,有**终成眷属。
“你,”刘婉嫣小心地出声,半响,问,“怎么样?”
话一出口,她们俩谁都知道,刘婉嫣指的是什么。
“我没事。”夜千筱淡淡出声。
“你好好养伤,有机会了,我们来看你。”刘婉嫣咬了咬唇,说到最后,声音竟是有些哽咽。
冰珞离开的消息,她还是从牧齐轩那里得知的。
她出殡那一天,他们能请假的都请假了,后来没有见到夜千筱,刘婉嫣兜兜转转,才问到具体的情况。
她也舍不得冰珞啊。
可是,最舍不得冰珞的,应该是夜千筱吧。
所以他们近乎默契的,不跟夜千筱说这个,甚至怕被夜千筱这样聪明的人给套出话来,都没找过夜千筱。
刘婉嫣是踌躇了很久,才跟夜千筱打这个电话的。
可事实上,她根本就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甚至连提及冰珞,都没有那个勇气。
舍不得就是舍不得,提起来就是想哭啊,她也没有办法。
“好。”夜千筱应了,语调依旧淡淡的,“到时候请你们。”
“好。”
刘婉嫣应了一声,可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刘婉嫣抹去眼角的泪水,故作轻松道,“那,我先挂了。”
“嗯。”
夜千筱开口,挂断电话后,将手机丢到一边。
下午挂完点滴后,赫连长葑终于再次现了身。
他身上还堆满了积雪,带来一身的凉意。
“我想看她。”
夜千筱坐在**边,抬眼看着赫连长葑,每个字都带着一片凉。
“好。”
赫连长葑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
躺了半个月,几乎没有动弹什么,夜千筱的身体很僵硬,虽然上午已经尽量去恢复了,但效果却没有那么快。
赫连长葑走过去,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夜千筱没有反抗,一言不发的由他抱着,连医院里那些频频侧目的人,她都没有注意到。
冰珞葬在老家,离这里有些距离,机票这时候订不到了,赫连长葑便开车送夜千筱过去,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九点,整整七个小时,一路上完全没有休息。
“到了。”
赫连长葑将车停在陵园外面。
“我自己去。”夜千筱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偏过头,朝赫连长葑说了一句。
正准备陪她一起的赫连长葑,皱着眉沉思片刻,最后还是纵容地点头,“好,早点回来。”
他将风衣外套和手电筒交给了夜千筱,跟夜千筱讲明了具体的位置。
这座城市也下了雪,没有那么冷,可地上铺满了一层银白。
夜千筱接过风衣和手电筒,在赫连长葑的注视之下穿在身上后,才下了车。
双脚一落地,冷风就徐徐而来,没怎么活动的腿有些僵硬,夜千筱站直了身子,循着赫连长葑所说的方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她的步伐依旧有些僵硬,可身形却笔直笔直的,站如松,稳如钟,真真切切的是个军人。
赫连长葑坐在车内,却打开了车窗,让冷风习习吹进,车前的灯光照亮夜千筱前行,可到最后,夜千筱的身影还是消失在视野中。
……
最开始,雪地上有不少的脚印,有来有回。
可到最后,夜千筱只看到一串脚印。
同一个人留下的,积雪有些深,只有去的,不见回来的。
在即将走到赫连长葑所指的方位时,夜千筱的步伐慢了很多,活动过后的身体,走起来比最初还要轻松很多,可她脚步却慢下了,每一步才在积雪中,看起来有些沉重。
然后,夜千筱看到了徐明志。
在无意中抬起手电筒的刹那,夜千筱在亮光中瞥见抹熟悉的身影,手腕登时墩柱,手电筒的光亮便打在了徐明志的身上。
静静站在墓前的徐明志,有些无力地偏过头,朝这边看过来。
光线很亮,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然后光线被移开,他眼前登时暗了下来,没有先前看的清晰,但隐隐看到的轮廓,却能让他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你怎么来了。”
徐明志转过身,看着穿着黑色风衣的夜千筱。
明显比她大两码的风衣套在身上,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起来,还露出了她里面穿着的病号服。
凉风迎面而来,徐明志觉得,有点儿冷。
“来看看。”
缓缓地走过来,夜千筱淡声回了一句。
她走至徐明志身边,在墓前停了下来,手中的手电筒从墓碑上一晃而过,足以让她看清墓碑上贴着的军装照,可那手电筒却再也没有照到墓碑上过。
“怪我。”徐明志微微垂着眼帘,在黑暗中,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他声音悲伤而自责,“本来,该是我。”
夜千筱蹲下身,靠着墓碑,在旁边坐了下来,她凉凉地道,“没人逼她。”
在路上,她听赫连长葑说了详细的情况。
说到底,这还是冰珞自己的选择。
她没有跟人说,在冰珞陪自己睡的最后一个晚上,冰珞在她睡得迷糊的时候,不知是清晰还是在说梦话。
但是,她听得很清楚。
这家伙,舍不得她,也,舍不得他。
可到现在,是他们舍不得她了。
“给我喝一口。”夜千筱朝徐明志抬起右手,目标是徐明志手里喝到一半的白酒。
徐明志犹豫了一下,将白酒递给了她。
夜千筱喝了一大口。
酒很辣,滚烫滚烫的,好像能让喉咙烧起来。
徐明志看了看她,最后,隔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在夜千筱身侧坐了下来。
天气很冷,冷到手脚都像是没知觉一般,可白酒入肚,却又烧得慌,酒精能麻痹神经,可两人却愈发的清醒起来。
“她出殡那天,我看到她父母了,都是很好的人,”徐明志喝了口白酒,却红了眼眶,有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用手掌盖住,却盖不住声音的哽咽,“他们,一点儿都没有怪我。他们哭的很厉害,可还在感谢每个到场的人。”
夜千筱拿过他手里的白酒,闷闷地喝了一口,“你们都去了?”
“当时你在发烧。”
“人多吗。”
“很多。”
“哭了?”夜千筱偏了偏头,在黑暗中看了眼徐明志的侧脸。
“嗯。”徐明志别过头,避开夜千筱的视线。
夜千筱勾了勾唇,将最后的一点酒喝完,然后把空瓶子递给徐明志,“回去哭,她不喜欢。”
“嗯。”
接过那个空瓶子,徐明志闷声应了一句。
夜千筱垂下眼睑,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又渐渐地淡了下去。
她不是太能接受这个。
她有点恼火。
她不太爽。
但是,心里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酒量不好,几口白酒下肚,就已经醉醺醺的,所以夜千筱的思考不是太全面,甚至有些钻牛角尖。
可一看到照片,血淋淋的现实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让她的大脑稍稍清醒了点儿。
“你说她,”徐明志忽然偏过头,眼睛通红通红的,声音沙哑,“会不会还挑食?”
“会吧。”夜千筱抬眼看向天空,上面漆黑漆黑的。
“早知道,以前就不逼她吃其他东西了。”徐明志闷闷地道。
“她不介意。”夜千筱又看了他一眼。
徐明志眨着大眼睛,眼泪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滚烫的泪水,在溢出的那一刻便冰凉冰凉的。
“我好想她。”
一字一顿的,徐明志咬着牙,尽量让自己别哭出声。
于是,夜千筱转移注意力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就没有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夜千筱才长长地吐出口气,将心里那抹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赫连长葑才上来找夜千筱。
等他来到墓前的时候,只看到夜千筱跟徐明志两个人,全部坐在墓碑旁边,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倒是一点儿都不怕,等他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这两个大活人,不知何时已经成醉鬼了。
赫连长葑手中的手电筒扫了一圈。
徐明志像是刚刚哭过,眼睛还有些红,但哭的有些疲惫了,在赫连长葑手中灯光扫过的时候,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挡了一下,而夜千筱则是裹紧着风衣,巴掌大的脸冻得通红通红的,发丝上蹭了不少的雪,融化过后冻成冰渣,可她却跟浑然不觉似的。
她看到了赫连长葑,也感觉到那投射过来的灯光,可她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不是彻底喝蒙了,就是彻底冻傻了。
赫连长葑既无奈又心疼,直接走过去,拦腰将夜千筱抱了起来。
近乎下意识的,夜千筱往他怀里缩了缩。
赫连长葑抬腿欲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旁的徐明志还没有动弹,便蹲下身,用手电筒在他跟前晃了晃,声音如冷风一般冰冷入骨髓,“哥,不用我背吧。”
于是,徐明志登时就被吓得清醒了不少。
到这个时候,也终于意识到,凑到他跟前来的,冷冷喊他一声“哥”的,是赫连长葑。
几乎是第一时间,徐明志从地上窜了起来。
将手电筒丢给了他,赫连长葑怕他跟在后面没影了,便扬眉道,“走前面。”
“是。”
徐明志几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他还有些醉,但大脑清醒许多,摇摇晃晃地在前面走了两步,忽然稳了下来,他将手电筒朝墓碑那边晃了晃,凝眸看了几眼,最后才移开视线往前走。
赫连长葑捡起夜千筱那个光线有些暗的手电筒。
借着光,顺便在墓碑前晃了晃,看到墓碑仅剩的一个酒瓶,再没有其他之后,脑袋阵阵地头疼起来。
他们就这么来看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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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最近几天的评论都不敢回,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们,所以挑的几条回来着,但总觉得我说不清楚,大家还是看文吧,有疑惑的我解答,下周一要实习了,瓶子争取不断更,但评论估计难一一回了,不好意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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