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您请、您请!”姓王的中年胖太监笑的像一朵花一样,一路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宫中没有什么人不知道皇后慈元殿的位置,根本不用领路,但是姿态还是要做足。王太监花了老大功夫、受了老大惊吓,才把某大太监请来。
实话说能够请动杨公公,能够完成皇后交托的任务,他也是大大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只要让这位大太监迈入慈元殿的门,他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而剩下的,就要看皇后如何对付这个油盐不进的大太监了。实话说这大太监最近真是让他心惊胆战,即便不摆任何表情,他也自然不敢放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大太监最近身上的威势,比之老虎又不知强盛了多少。
“刘公公万福!”
“给刘公公请安!”
两边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低头,在夹道的欢迎中,杨绮昂首阔步、大步前进。一个老太监实在不应该摆出这样的姿态,佝偻着身躯才应该是应有的姿势。但她不乐意,所以无人能够让她弯下腰杆。
即便在见到皇后的那一刻,她都是昂着脑袋,毫不躲闪的直直对视了过去。
“刘卿家来了?”皇后没有端着“我是主子你是奴才”的架子,也没有谁在这个时候傻到跑出来喊什么“大胆奴才”之类的蠢话。皇后亲自来到慈元殿内宫门口迎接。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杨公公自如的微微一笑,不卑不亢,还带着点鹰爷状态时的潇洒:“娘娘万安。”
皇后见状。眼中似闪过一道亮光。她金钗玉坠、一身盛装,在侍女的搀扶下侧身一让:“请随哀家来吧。”
杨公公也不啰嗦,迈步便一起往里面走去。一个太监,一个皇后,两人却并肩而行,没有遵守什么“下人落后三步”之类的规矩。同样,也没有什么人对这件事提出质疑。这慈元殿上下都是皇后心腹。也就是贾似道嫡系。他们都清楚,如今在这禁宫中。谁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所以皇后在刚刚见面时用了“卿家”这个绝对不是用来形容奴才的词。
“清如十四入宫,掐指算来,与卿家相识也有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来,清如已自豆蔻芳华变作明日黄花。但卿家却好似不染尘埃一般。”皇后名为纳兰清如,她一边走,一边不浓不淡的观察着杨公公,羡慕的表情摆的恰到好处:“二十六年过去了,卿家丝毫未老,反却更加英姿勃发,好生在让人羡艳。”
杨公公也不看她,只是淡淡一笑:“区区宫廷内侍、太监阉人,可当不起‘英姿勃发’这个词。”
“自然当得起。强者便是强者。无论何时都当得起。”两人来到慈元殿深处内室,皇后伸手虚引:“请坐。”
落座之后,皇后忍不住继续端详着杨公公。从前的刘安。市侩、阴狠、诡异,在藏不住的自得自傲之外还有股挥之不去的自卑,一看便是标准的深宫太监。这样的人心理阴影面积很大,就算武道天资再怎么聪慧,也不会有太大造化,更会被权谋高手很轻松的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眼前的杨公公。虽然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是气度已然翻天覆地一般彻底不同。
送钱。人家不在乎。送地产,人家不在乎。给他的本家子弟封官送爵,他还不在乎。把那个刘家自己又贬黜了,他依然不在乎。那张由金钱、财产、家族亲情所编制而成的尘网原本牢牢的套住了他,但他最近却忽然自其中挣脱出来了。甩开所有包袱,变回一身轻松。
就连皇后祭出的最后法宝,刘安当初净身时割下的子孙根,他竟然也都不在乎!
要知道,太监一旦飞黄腾达,那是倾家荡产也要把那根东西赎回去的。赎回自己阳根的时候甚至会有一个盛大的仪式,是每一个太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程度甚至远远超过普通男子迎娶心爱姑娘之时。老婆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命根子重要。
那东西对所有太监来说都是地狱、人间、天堂的混合体,是永远都无法醒来的噩梦、无法摆脱的执念、和无法放弃的梦想。
可以说,贾似道当初掌握了刘安的“命根子”,差不多就真的掌握了他的命根子。刘安当初和贾似道定下了那么多协约,其中至少有五成缘由便是想拿回那命根子。为了这个命根子,他可以卑躬屈膝、可以隐忍狠毒、可以拒绝方正的一切条件彻底倒向贾似道这边。
但谁知道,如今的刘公公,竟然连这个都不在乎了!
前些日子让王福去试探,皇后本以为已经祭出了大杀器。但他怎么回答的来着——拿去喂狗?我说,这到底是什么答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