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只觉得这曲词十分熟悉,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思忖。
良久他方是一拍脑袋道:“这不就是先生作的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吗?”
谢慎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陛下英明。这首确实是臣的拙作。”
他早知道这首绝作会红遍天下,可没想到在青楼歌女心目中也有这么高的地位。
唉,果然柳永这样的偶像派比苏东坡这样的实力派更得歌女倾心啊。
其实细细想来倒也合理,总不能叫歌女唱什么“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吧?
相较之下柳词更为温婉清润,自然也更适合佳人的歌喉。
这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咳咳,显然更贴近柳永的风格,得到青楼歌女的追捧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这跟谢慎的个人魅力也有一定关系,谁叫他作出这首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了呢。
“哈哈,都说先生之才比起柳永都不予多让,现在看确实如此啊。”
正德皇帝显然指的是谢慎和柳永一样很有女人缘,谢慎则是那个郁闷啊。
人家柳永是无法投身仕途才被迫去青楼歌馆卖笑,呃不,是卖诗的,他好歹也是个内阁大学士,怎么就被划到柳永那儿去了。
他的仕途可是一番坦途啊。
当然,谢慎相信正德皇帝并没有别的多余的意思,他只是感慨一番。
“不说了,不说了。朕可不能打扰美人的弹唱。”
朱厚照索性闭上眼睛,慢慢享受着清润的歌声。
这江南的吴侬软语确实听起来十分好听,仿佛有人在挠心一般。
画舫也渐渐行至湖中,夜色下的西湖十分静谧,好似一个唱倦了的歌女倚靠在床榻之上对着铜镜描眉补妆。
过了良久,一曲唱毕。
朱厚照睁开眼睛,连连颌首道:“好曲子啊,曲子好人唱的更好。你过来让朕瞧瞧。”
朱厚照指着那身材高挑的歌女道。
那歌女显然愣住了,之前可没说过有这个环节啊,这得加钱吧?
不过毕竟客人是天子,歌女稍作犹豫还是走向正德。
“奴奴参见陛下。”
歌女作势欲跪,却被正德一把拉住:“这里不是宫中,无需遵守那么多繁文缛节。”
他用右手食指托起歌女的下巴,柔声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那歌女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酥麻,颤声道:“奴奴艺名山桃。”
正德摇了摇头道:“朕问的是你的真名。”
“奴奴也不知道,自打记事起便跟着妈妈学弹唱了。”
“可惜了。”
正德沉吟片刻道:“山桃这个名字太俗气了,不如便叫西子吧。”
呃......谢慎那个瀑布汗啊。
朱厚照这起名的水平实在是有些......
不过皇帝既然已经赐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歌女微微欠身致谢道:“奴奴谢陛下恩典。”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画舫很大,足有留给这些歌女休息的小间。这也是为了不打搅皇帝观赏西湖夜景。
“奴奴告退。”
两个歌女冲朱厚照施了一礼,恭敬退下。
“先生,陪朕说说话吧。”
朱厚照走到画舫凭栏旁,淡淡道。
谢慎沉声道:“臣遵旨。”
君臣二人望着天上的明月和有些黝黑的湖面,皆是默然不语。
还是朱厚照率先发声道:“先生一定以为朕来江南是为了玩乐吧?”
这话就不好接了啊......
其实谢慎真想回一句,难道不是吗?
但考虑到这么作死的后果,还是算了吧。
“臣不敢。”
朱厚照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朕其实是为了江南富商而来。”
呃......
这个回答还真的有些出乎谢慎的意料。
“先生难道忘了,西北的战事还未结束啊。”
谢慎这下明白了,原来朱厚照是为了江南富商出钱筹措军粮一事。
“陛下英明,有陛下在那些富商一定会献出钱粮来。”
“朕也不是抢他们。”朱厚照顿了顿道:“不是给了他们开厂的权力吗?”
“先生以为他们会感激朕吗?”
“君父之恩大过天。”谢慎一字一顿道:“哪有儿子不感激父亲的。”
“先生真是会哄朕开心。”
朱厚照一摆手道:“不过朕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拿钱回去。西北的战事不能拖了。”
谢慎默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厚照好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死后被文官定了武宗的谥号了。
但这至少是有进取心的表现。
有时谢慎在想如果大明的皇帝都像弘治一样循规蹈矩,会是一件好事吗?
那样皇帝等于只是一个傀儡符号,真正统治这个国家的却是文官。
相反像正德这样的,虽然叛逆了些但却有变革的可能性。
对谢慎而言,正德这样的君父显然比弘治来的好。
“陛下,西北之事乃是我大明未来数年重中之重,确实不容有失。光有了钱粮还不够,还得有充足的兵力西征。”
如果要平推掉亦里把里,需要至少二十万的兵力,光靠甘肃镇的守军肯定是不够的,肯定要调集其余边镇的军队了。
“先生不是要练新军吗,新军加入西征的军队可行吗?”
谢慎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太现实。新军训练周期固然比普通军队稍短,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再说了火器的配备也不可能一步到位。”
在新军这件事上,谢慎就是朱厚照的顾问兼大管家。
没办法,谁叫这个方案是他率先提出来的呢。
“陛下,此事操之过急只会起反作用,唯有新军训练好了,才能投入常备军。”
朱厚照微微颌首道:“朕知道了。不过既然来了,就先开始征兵吧。依先生说的,朕准你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