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是担心这个——”皇后蹙起眉,顿了顿,又道:“算了,璎珞,为人处世,斤斤计较,绝不会开心,相反,退后一步,才有海阔天空,这件事你要多谢傅恒,这样,你替本宫给他送参汤过去,一定要向他道谢。”
道谢?那包椒盐送出去,他向皇后娘娘告了这一状,就算自己和他富察傅恒撕破了脸。魏璎珞还真有点好奇,现在傅恒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态度,她柔顺地对皇后说:“是。”
大祭日分肉之后,不用当值的侍卫们都回到侍卫处休息。
傅恒坐在竹椅上看书,海兰察从背后走过来一瞧,“噗”地笑出声:“我说你真是越来越本事了,书倒着也能看进去?”
傅恒回神,见手中书册果然是倒着的,烦躁地将书丢在桌上。
海兰察拍拍他的肩膀,问:“心情不好?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漂亮的宫女妹妹来给你送汤了,唉,我怎么就没人疼呢……”
傅恒一愣,回头一看,魏璎珞提着食盒站在门口。
海兰察笑嘻嘻地退出去,一边关门一边说:“两位聊,好好聊。”
魏璎珞走到桌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端在桌上,甜甜笑道:“少爷,娘娘命我来给您送汤。”
傅恒没有说话,表情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
屋檐上的水一滴、两滴、三滴落下,两人面对面站着,寂静无声。魏璎珞的神情从天真变得冷漠:“放心吧,皇后娘娘让我送来的汤,我是不会在里面下毒的。”
傅恒看着盛汤的白瓷碗,问:“是你陷害怡亲王。”
魏璎珞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不是都向娘娘告了我的状了吗。”
傅恒心中一刺,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问:“你怎么做到的?那柄匕首和棉纸上,什么都没有。”
璎珞笑了笑,摊手答道:“其实非常简单,我用棉纸浸透盐水,晒干后表面结晶,再拿去擦刀, 在方肉剁成碎块儿的过程中,刀锋上的盐晶都渗入肉块,去查刀自然一无所获, 但棉纸却很容易查到,所以我趁大家不注意,偷换了干净棉纸,自然查不出来。”
傅恒猛然起身,死死看着魏璎珞,开口道:“你——”
魏璎珞不闪不避与他对视,气势丝毫不弱:“我怎样?你要指责我,不该收拾怡亲王!因为他是大清铁帽子王,是宗室子弟,皇孙贵胄,所以他叫我跪就跪,叫我贱人,我就得全收下,是不是!哈,我魏璎珞想做什么,想害谁,一个都别想跑!”
傅恒忍无可忍地道:“璎珞,他毕竟是亲王!”
魏璎珞嘿然冷笑:“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从前山峰叠起,将来一马平川,哪儿有一成不变的理!君不见,昨日他高高在上,今日却像一条狗,跪在地上求饶啊!拼命磕头说我没有我不敢……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傅恒闭上眼,又慢慢睁开,几近自虐地问:“那我呢?你再三设计,是因为阿满,是不是?”
魏璎珞冷眼瞧着他:“是,不过你不是已经逃过一劫了吗,表面看来,少爷可真是个君子,但世上哪儿有毁人清白的君子呢!”
傅恒已经有些无法忍耐,他忽然抓住魏璎珞的手腕,急切地问:“如果我告诉你,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魏璎珞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傅恒松开魏璎珞的手,颓然后退一步,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送到魏璎珞手中。魏璎珞手中被塞进一把凶器,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傅恒看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眼底压抑着滚烫的岩浆,他按着她的手握住刀柄,将刀锋对准自己的胸膛:“此事与我无关,如果你不信,可以在这儿杀了我!”
魏璎珞握住匕首,嘲讽地笑笑:“在这里杀了你,我也逃不过啊,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傅恒烦躁地说:“与其被你憎恨,我倒宁可和你一起死。”
魏璎珞微微一愣,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傅恒叹了口气,将刀扔在桌上,轻声说:“抱歉,我刚刚考虑地不周全,真要以死明志,也不能在侍卫处,的确会让你脱不了干系,但璎珞,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伤害你的姐姐,我没有伤害阿满!若我说了假话,就叫我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不得好死、死后还要背负骂名受万人唾弃!”
这誓言太毒太狠,魏璎珞浑身一震,傅恒望着她,认真坦荡地说:“魏璎珞,我再说一次,富察傅恒未做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从来没有!我从未伤害过你的姐姐,更不想……伤害你。”
魏璎珞终于开口问:“第一次,我问过你,是否认识阿满,为何要装作不识?”
傅恒眼中一亮,忙答道:“阿满一事,曾闹得满城风雨,直到她离开皇宫,流言也久久没有停息。我听说过这件事,却从未见过阿满,自然说不认识。”
魏璎珞抿起唇,取出一块玉佩给傅恒看,不信任地问:“你的玉佩,为何在她手里?”
傅恒神情也很疑惑,道:“这块玉佩的确是我遗落,但为何阿满要留在身边,我也一无所知。”
魏璎珞定定望着他:“你说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绝无一字虚假吗?”
傅恒摇头,苦笑道:“我没必要骗你,若我真是凶手,大可以告诉皇后,你还有机会找我报仇吗?”
虽仍有疑点,但的确有道理。
魏璎珞踌躇再三,轻轻点了下头:“好,我暂时相信你,但若有一天,让我发现你撒谎,哪怕我变成恶鬼,也要找你偿命!”言罢,她恶狠狠瞪了傅恒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傅恒被那一瞪激出火气,又抓住魏璎珞的手腕,不忿道:“从前你要找我报仇,就虚以委蛇、笑脸迎人,如今发现我毫无用处,立刻弃若敝履、不屑一顾!魏璎珞,你是不是会变脸?”
箍住手腕的那只手如同铁钳,带着让人心悸的热度。魏璎珞站住不动,垂首不语。
傅恒满心苦涩,无力地道:“其实从你第一次出手,我就怀疑过你,可后来见你对雪球那么温柔,我又一次自我欺骗。魏璎珞,从来不是你骗我,是我骗自己!你对我说的每一个字,展露的每一个笑容,我都会在脑海里反复回想,哪怕明知你一直在骗我,我也不愿意相信。”
魏璎珞望着他的手半响,突然抬起脸,露出明媚笑容:“少爷,你这样的举动,好像,不太得体?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你……”
傅恒一怔,也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还握着魏璎珞的手腕,想要立刻放手,但见那截皓腕如雪,他一时又有点不舍得放开。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怪笑,海兰察从门外跳进来,大叫:“好哇,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被我抓住了吧!” 傅恒立刻放手,璎珞也快速站起来,匆匆出门道:“长春宫事多,告辞了。”说完拎着食盒快步离去。
海兰察一见自己坏了兄弟好事,忙道:“喂!我就是开个玩笑,璎珞姑娘,别走啊!”
魏璎珞已经跑得人影不见,海兰察满怀歉意地看向傅恒,陪笑道:“哎,对不起,没想到你的小姑娘这么不禁逗,姑娘走了还有兄弟,来,兄弟来喂你喝汤!啊,张嘴!”
傅恒被恶心地一脚踢在海兰察身上,海兰察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