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偌高度紧张的同时,又被兜头而下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甚至认为,陈山冒着风险帮她,有条件是情理之中,如果被水火知道,很可能事后会报复他。
而当下,能离开才是重中之重。
“你说。”
江偌往窗外看了看,陈大娘在厨房隔壁的浴室里洗衣服,隔得远,他们说话小声,她是听不见的。
窗户不大,陈山站在桌子旁,身形刚好被墙壁遮住。
陈山剪完她的指甲,松开她手,又把指甲刀扔回桌上。
江偌垂眸,指甲摩挲着自己干净的指甲,按住自己总是不经意颤抖的手。
她心里不大自在,帮她剪过指甲的男人,除了陆淮深,就只有她还小的时候,作为她爸爸的程栋。
陈山倒是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抱着手,压着窗帘靠在墙上,完全隐匿着自己。
“本来这次过后,我和许浪就打算彻底不干这行,按计划的话,这事结束后我可以脱身,但是帮了你,我可能就走不了。”陈山把自己的顾虑和要求说得很明白,“我要你帮我和许浪脱身,今后若是警方问起,也不能供出我和许浪。”
江偌不知是不是精神极度亢奋中,思考和反应速度都很快,她不仅答应了,还接上他的后半段:“如果水火的人供出你们,我为你们作证脱罪。再不济,还可以交给我的律师和陆淮深处理。”
陈山满意地笑了笑,“其实还有一件事,到时候帮我和许浪离开这里。”
这里岛上的小型运输船,空间小,动力也不足,只适合环岛的短途运输。
只有赤琉主岛有离开这片海域的船,而这岛离主岛有三四个小时的船程,岛上的运输船根本开不过去。
如果等往来补给的运输船,下午有一班,但那是送瘦猴他们回来的船,他走不了。
要是开着这运输船去最近的小岛再想办法,太过冒险,因为那时肯定已经事发,瘦猴知道是他帮了江偌,很可能会带人追来。
江偌理解他的担忧,“到时候随机应变,视情况而定,能一起走我尽量带上你们,就说你们是这里的渔民。如果不能,我回去过后,再想办法帮你离开。”
陈山想了想,觉得可行,说:“谢了。”
江偌愣了下,现在竟是绑匪帮她脱困,而她也要帮绑匪脱身,绑匪向她说谢谢吗?
荒唐,荒谬,但好像不怎么违和。
说好后,陈山正要出去,江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喊住了他,“陈山,你知道外面的消息吗?”
陈山停顿了两秒,“你说哪方面?”
“水火他们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陈山听出她真正想问的,“你是想问陆淮深?”
江偌默认。
陈山说:“不知道,我只负责带你来这里,看着你。外面的事都是瘦猴跟水火对接。但是,根据昨晚的情况,应该是还没成功。”
“什么意思?”江偌不解,跟昨晚的事有什么关系?偷袭她,不是阿游背着他们做的么?
陈山说:“你不知道……”
陈山话没说完,江偌“嘘”地打断他。
陈大娘从洗衣间出来,往主屋这边走来了。
陈山会意,大声斥她一句:“少特么废话,好好呆着,再敢打歪主意老子打断你的腿。”
江偌:“……”
陈山说着横她一眼,转身出去,将门“砰”地合上。
出去后,许浪问:“她又怎么了?”
“没什么。”陈山一脸郁色,暴躁地问另外两人:“你们侯哥有没跟你们说什么时候能完事儿,快被这娘们儿烦死了。”
令俩人说:“山哥你都不知道,我们哪儿能知道啊?这不都是只有侯哥能跟联系嘛,山哥你是火哥请来的,真不知道进展?”
虽说水火是“请”陈山做这趟,但明显水火最信任的是瘦猴,都让中间人跟瘦猴转达,这岛上无法跟外界联络,陈山哪能知道什么进展。
江偌被他们又关又绑的,就是最好的信号。
水火这人警惕心重,全程派了自己的人跟着,陈山知道他不放心自己,不过他也不在乎。
而且自从知道水火要他带走的是个孕妇,陈山就不想掺和其中,既不想良心更不安,也是明哲保身。
陈山说着,看了眼许浪,不耐烦起身,说要去后面抽烟。
等陈山先走,许浪跟另两个人说:“你们看着她,估计山哥被她搞得没耐心了,我去安抚一下。”
那两个人不疑有他,催促他赶紧过去,生怕陈山生气,把气发泄到他们身上。
之前被陈山被江偌搞得不爽,看见她就烦的时候,便把他自己的轮班时间分到他们头上,自己则天天钓鱼泡海,岛上到处溜达,别提多爽。
可瘦猴都敬他几分,他们也不敢有异议。
许浪过去找陈山时,手里拿了两个凿开的椰子,上面插着纯天然的木吸管。
靠近衬衫,他没了先前放松,做贼似的左瞧右瞧,生怕周围有人。
他把椰子递给陈山,窃窃私语问:“跟她谈好条件了没?”
陈山点头。
许浪又问:“她答应了?”
“嗯。”陈山喝了口椰汁,沁甜的味道。
许浪不敢相信,“咱们绑了她,你说她真能帮咱们?山哥你真相信?”
陈山皱皱眉,望着蔚蓝海面,“赌一赌呗。”
“赌??”许浪不忿地瞪他。
陈山笑,忽然转了话题:“你说我要不要带茜茜去个海边城市?”
“东临市?”许浪哼了声,很嘲讽。
陈山仿佛听不懂他的戏谑,向往着说:“那儿的海能有这么蓝?最好是个人少点的海樱花国家,茜茜肺不好,热带岛屿空气好,适合她。”
许浪不接茬,仍是担心着问:“山哥,你真计划好了,咱们真能走掉?”
“船到了主岛就有信号,消息传过去后,部署,再赶过来,动作快,天黑前吧。”陈山低声宛如自语,随后看向许浪,“你下午午饭后就去把船开过来,早做准备。等有动静的时候,咱们上船,装作是这里的渔民。如果时机合适,注意江偌的信号,如果可以,利用来接她的人离开这里。”
许浪想想都都觉得心惊肉跳,他叫苦不迭,“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警
察和警用直升机上的‘POLICE警 察’这几个字,我看了都有应激反应。来这地方解救人质,是警方派直升机和船没跑了,你让我坐他们的交通工具?山哥,我看你是故意为难我。”
陈山沉默了一瞬,反问他:“你真的认为,按照水火的计划,帮他做完这事就能全身而退?”
“山哥你什么意思?”许浪迷茫,又似乎有点明白。
陈山说:“你也看见了,阿游不服我安排,跟瘦猴说了我不满,瘦猴转头就告诉我,说这种人,水火不会留,让我事情了结后决定阿游的去留,可另一边呢?吊着阿游,拉拢他,再鼓励他对江偌下手,利用他得到一份将对陆淮深产生巨大冲击的视频。阿游他肯定不会留,到时候就算被抓住了,或是江偌出了事,陆淮深报复,他也有证据证明,是瘦猴动的手,江偌出于自卫反击,阿游不治身亡。反正他能撇的干干净净。仅是瘦猴就如此心狠手辣,要是出了变故,水火会直接把我们推出去当替罪羊。”
许浪沉默,认真思量这番话。
陈山又说:“就算这事顺利完成,到时候陆淮深会报复,我们也卷进了水火与别人的恩怨里,更不存在全身而退一说。”
“那你当初为什么接这活?”
“还人情,结束后远走高飞。”陈山这些年存了不少钱,带上茜茜出国,日子也会过得很好。
“那既然都有风险,都是个逃,你干嘛帮她?”
陈山不做声。
许浪发现自己这一问是多余。
……
中午这顿饭,江偌吃得很不安生。
她毫无胃口,本来不想吃,但又记着陈山对她的叮嘱,要她不能暴露,装得和往常无异,否则会被陈大娘看出端倪。
所以还是去厨房,自己端了午餐进卧室里吃。
江偌的肚子时不时的传来不适,她一边逼自己将食物咽下去,一边心理安慰自己,就快得救了。
再撑一会儿。
就这么心理暗示自己,一会儿又一会儿,一个下午都快过去了。
周围还是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发生。
江偌坐在窗前,要么像一尊石像,要么焦躁得在房间来回走来走去。
午饭后,许浪去了趟码头,开了船过来,陈山和他一起去了海上。
江偌盯着湛蓝海面上不时溅起的浪花,只觉得度日如年。
陈山和许浪去海上玩了一趟回来,如往常那样,赤着膀子将头伸到水管底下冲凉。
陈山本就是小麦肤色,这些日子下来,皮肤更加黝黑紧实,在太阳下反着光。
陈山和许浪回来后,换回了另两个。
其中一个走前问他:“这都三点过了,侯哥怎么还不回来?”
陈山说:“就算送了阿游到医院,还得打点一下,五点差不多能回。”
说完叮嘱这两人不要玩太久,“一小时后把船开回来,我晚些时候要和许浪要去下码头还船,顺便买些东西。”
那人答应了,颠颠儿地走了。
江偌紧盯着陈山的身影,目光难言焦急。
陈山进了房间,套了件干净汗衫出来,走到她窗边。
江偌等他一靠近,就问:“怎么……”
陈山皱眉看了她一眼,“淡定些,应该快了,如果他心里有你,恰好又不是个遇事毫无办法人。”
“他不是。”江偌知道他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