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也端了张椅子坐在门口，一边晒着早晨的太阳，一边看长曜道人第一天生意如何。</p>
上午街上的人还是不少的，但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夫老妻。他们的生活是很悠闲的，买菜，遛狗，遇上个老相识可以站在路边摆一早上的龙门阵，兴致来了一转头就可以钻进茶馆。</p>
而年轻人不是在上学就是在上班。</p>
都说锦官是一座十分安逸的慢节奏城市，人们爱着麻将和茶馆，其实安逸大多是不属于年轻人的。</p>
程云除外，他有底气。</p>
长曜道人依旧打着盹儿，抿着酒，眯着眼睛盯着门口人来人往，还有猫啊狗啊跑过，无人停留。</p>
他也一点不慌。</p>
两个高挑的小美女挽着手从宾馆门口经过，一人穿着过膝的长靴和水晶丝袜，大腿浑圆纤细，另一人穿着薄款风衣和修身牛仔裤，头上戴着一个红色的贝雷帽。</p>
忽然，她们又退了回来。</p>
“这里又有一个卖锅盔的了！”穿长靴的妹子惊讶道。</p>
“是啊，但不是以前那个大号帅哥了。”</p>
“以前那个锅盔很好吃啊！”</p>
“主要是大号帅哥长得又高又大又帅，据说是省篮球队退下来的，在网上火过一段时间呢！”戴贝雷帽的女孩子眼睛中闪烁着小星星，“我要是找个那样的男朋友就好了，安全感爆棚啊！”</p>
“你主要是看人家长得帅吧？”</p>
“帅也不是很帅，主要是长得……啊不知道怎么描述！”</p>
“我倒是觉得他太高了……”</p>
“也是，一步到胃终究不太好。”戴贝雷帽的可爱女孩子小声说道。</p>
两个小美女便都弯着腰噗嗤嗤的笑了起来。</p>
没一会儿，穿长靴的妹子走到锅盔摊前，她看了看长曜道人，明显闻到了酒气，这让她有些不喜。还好刮干净胡子的长曜道人长得还不算凶神恶煞，反而有点中年帅大叔的味道。</p>
“喂，老板，锅盔怎么卖？”</p>
“三块一个。”长曜道人将眼睛睁开了些许，回手敲了敲后边的招牌。</p>
“哦，来……两个吧。”</p>
“好嘞！”</p>
长曜这才起身，扯过一次性纸袋子包起两个锅盔，递给了长靴妹子。</p>
程云在边上看得一笑，慢悠悠说：“恭喜开张。”</p>
长曜道人耸了耸肩，又躺了下去。</p>
程云不住摇头，他这个态度，可真是一点也不讨喜啊……锅盔做得再好吃也会流失一些顾客的。</p>
他又继续看向前边。</p>
两个小美女拿着锅盔就咬了一口，接着她们微微皱了皱眉，不敢置信的又咬了一口，这才面面相觑，都不由露出了复杂的表情。</p>
看了眼悠悠然躺在躺椅上的长曜道人，她们默不作声的走了。</p>
没多久，又一个小姑娘疑惑的走到了长曜道人摊前。</p>
……</p>
程云没有想到，长曜道人今天的生意还挺好，尤其是早晨和中午，来买他锅盔的人很多。只是大多数人吃了一口后表情都有点奇怪。</p>
一直到下午，边上的小学、中学放学了，很多上班族也下班了，长曜道人的生意迎来了又一个高峰。</p>
一群还没有殷女侠高的小学生背着鼓鼓的书包从道路另一头走了过来，小家伙们牵帮结伙的，男孩子们一边走一边大声的讨论着动画片里的角色谁更厉害，女孩子们也笑容洋溢的边走边聊。</p>
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最没有烦恼，最天真活泼，曾经给了李将军很大的内心冲击，如今，他们脸上挂着的童真和笑容也让长曜道人怔了怔。</p>
忽然，最前方的一个男孩子停了下来，他转头愣愣的看向长曜道人的锅盔摊子。</p>
后边的小孩子们也跟着停了下来，各个睁着乌黑溜圆的眼睛看向长曜道人。</p>
长曜道人也打量着他们。</p>
从他们身上他看得到希望，看得到未来，看得到纯净不掺杂质的快乐……</p>
他那个世界早已湮灭，属于他那个世界的希望、未来自是不存在了。而这么纯净、发自内心的快乐，他似乎也已经阔别已久，连见都很久未见过了。</p>
他听见这群小孩子在窃窃私语。</p>
“这里又开始卖锅盔了……”</p>
“可是不是以前那个大哥哥在卖了，价钱好像还是一样的。”</p>
“是……那个大哥哥的爸爸吗？”</p>
“不像吧，他这么矮。”</p>
“要不要买一个？我回去就给我妈说我路上买锅盔了，给她剩一坨，她肯定不会骂我。”</p>
“我妈估计会骂我……”</p>
“不要怂嘛！”</p>
“好吧……”</p>
一会儿的功夫，一群小学生在长曜道人的锅盔摊前排起了队，每人手中都捏起一张票子。程云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学生为什么都这么有钱，像他以前那会儿，得把饭钱拿出来吃麻辣烫，一两毛钱一串都只买得起一串。</p>
长曜道人一边拿着锅盔，一边盯着这群小孩子，面露思索之色。</p>
他儿时的那个社会远比程云小时候的新中国更落后，没有生产力，经济不繁荣，哪怕他出身不卑微，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随时身上都揣着有零钱可以买零食吃。就是大多数成年人，在街上看见卖饼的、卖糖果的，大多时候也只能咽着口水忍着。</p>
这个社会……似乎很不一样。</p>
长曜道人若有所思。</p>
正在这时，第一个买到锅盔的小学生已经咬了一大口——</p>
“咵嗤！”</p>
小家伙的表情顿时凝固了，片刻后，他紧紧眯起了眼睛，皱着眉头，五官似乎都纠结成了一团，大概就像是成了一片超酸的柠檬一样！</p>
他打了个哆嗦，这才缓过神来。</p>
小家伙平静的凝视着他的小伙伴们，站在边上一声不吭。</p>
一分钟后，才有一个小姑娘惊呼出声——</p>
“好……”</p>
小姑娘瞄了眼身材还算高大，满身酒味的长曜道人，睁着一双大眼睛，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p>
片刻后，这群小学生一边啃着巨难吃的锅盔一边窃窃私语的走了，不时还回头打量一眼长曜道人。长曜道人将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个遍，不由有些窘迫。</p>
见到这家卖锅盔的生意这么好，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初中妹子也动了心。</p>
如此循环……</p>
到晚上，吃过晚饭，长曜道人收摊时，程云才满脸头疼的道：“这样下去，李将军每天起早贪黑经营起来的名声几天就会被你毁掉的。”</p>
长曜道人一脸无奈：“我也没办法啊……”</p>
接着二人开始盘算今天的收益。</p>
长曜道人端了根小板凳坐在门口，借着屋内的灯光数着一大堆零钱。</p>
“十、二十、三十……”</p>
“十五、二十、二十五、二十九……”</p>
“一百二十九。”长曜道人数完钱又看向程云，“站长你那个什么里面还有多少？”</p>
“支付宝和微信加起来一共三百二十四。”程云默算了一遍，“卖了一百五十多个饼，虽然比不上……但对于你来说已经算很不错了。”</p>
“四百五十三！”长曜道人喃喃道，这能买多少酒了啊！</p>
“你要付欠我的饭钱、房费，我借给你的本金和你今早上从我这拿的零钱。”程云提醒道。</p>
“总共要多少？”</p>
“反正你这里肯定不够！”</p>
“……拿去拿去！支付宝和微信里面的都给你！”长曜道人说着，又将手中的钞票揣进了自己兜里，“这些钱就留给我当明天的本金，其余的都给你。”</p>
“……”</p>
见到长曜道人往外走去，程云立马道：“你去哪？”</p>
长曜道人指了指隔壁的小超市：“我去买两瓶酒庆祝庆祝……”</p>
程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