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打开了话匣子，两个邻居越说越多，把这些年华桐错过的倒豆子般说了个痛快。

华莲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双手抱紧自己，把脸埋在手臂里，身子几乎缩成一团。

她哆嗦着，牙齿在打战，怕发出声音，她只好咬住自己的手臂，继续听，她还想要知道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华莲从没想过，她和哥哥的“幸福”是用哥哥的痛苦换来的。

她知道自己不够好，所以一直在努力学习，尽量给哥哥减轻负担，努力想给哥哥带来幸福。

但不可能的，她从来就没有做到过。

她能给哥哥带来的，只有痛苦而已。

她一直都是这样没用，一直都是在拖哥哥后腿。

就连现在，哥哥好不容易又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她却因为女孩是哑巴而反对她和哥哥在一起。

父母去世时，她只有七岁，哥哥也才十八，她不得不像小婴儿一样依赖着哥哥。

而如今，她长大了，不仅没有帮哥哥，却还在给哥哥添麻烦，惹事。

她就是一个拖油瓶，她就知道给哥哥惹麻烦，她只会给哥哥带来不幸。

哥哥那么好，那么善良，却要因为她放弃自己的人生，因为有她在，再也没有正常女孩愿意跟他结婚。

她这种人只会给哥哥带来麻烦啊。

有她一个，哥哥前半生就够辛苦了，为什么还要连后半生也毁了？

如果没有自己就好了。

如果自己不在就好了。

没有她，哥哥一定能跟正常的，优秀的女孩子结婚，一定会有一个正常的，幸福的家庭。

如果没有她，哥哥也会再找到好工作，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奔波打零工了。

哥哥会过的这么辛苦，全都是因为她。

这种念头在华莲心里发了芽，并随着听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没用，心里那个“如果没有自己”的声音就越来越大。

华莲最后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小景也不知道。

她站起来后，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不停地往前走，一直走出摄影师的镜头，穿过周围人群，还在一直往前走。

这场戏跟最初试镜的不同，是导演后来新想的，他想看看两种方式，最后哪种更合适。

拍摄地是在“家”附近的田里，不远，但周围都是田，田埂比较小，稍有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小景目视家的方向，不停地往前走，仿佛周围一切都隔绝掉，她听不到，看不到，就是不停的走啊走。

这是小景的第一场戏，而不是这部电影里的第一场，导演考虑了很多，还担心她会进入不了情绪，已经做好了重拍的准备。

却没想到，小景投入得这么快，不仅演好了，还超出了导演预期，都已经拍完了，她都还没出戏。

即便如此，片场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着，视线追随着小景，跟着她一直走向家里。

好在导演反应也快。

小景没有出戏，导演也没有喊停，而是示意摄影师悄悄跟上，跟着她一路拍摄到家里。

不少工作人员或是演员也拿出了手机拍摄。

下一个镜头是拍摄小景在家里的事，她回房间翻出了当年藏起来的那张成绩单，那是她生病花掉家里的钱，决定不读书后，偷偷藏起来的成绩单，并打算中考时故意考低分，就可以不用去上高中了。

可她终究太小看自家哥哥了。

哥哥不仅知道她所有的学习成绩，也发现了那张成绩单。

后来，哥哥拿着那张成绩单跟她说了好多，甚至用上了逼迫才把她说服，让她继续去读书。

那之后，哥哥又多打了一份工。

华莲回房间找出了那张成绩单，揣在身上，然后离开了家，直接往河边走去。

可房子里还没有摄像机，小景这会儿进去也拍不了，导演只好喊停。

“卡！顾景，你可以停下了。”

然而，小景还是没听到，径直跨进大门。

见状，秦落只好上前，拉住小景，在她面前一拍掌。

“小景，停下。”

小景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眨眨眼，茫然地看着秦落，“妈咪，怎么了？拍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