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阳宁侯府的下人们才开门开始洒扫,陈衍就兴冲冲地从二门跑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元青色绸面的包袱。几个小厮连忙叉手行礼不迭,随即眼看着人一阵风似的往南院马棚那边去了。彼此之间交换着眼色,就有人免不了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风水轮流转还真是不假,如今不但长房风光了,楚平那几个原本没差事的小子也都抖了起来,竟然骑上了高头大马!”
这背后的嘟囔自然丝毫无损陈衍的好心情。他一路到了马棚,见楚平等四个伴当正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洗刷着马匹,身上衣裳都湿了大半,便大声说道:“收拾完了没有?要是收拾完了,赶紧回屋换身衣裳好出门!”
一听这话,楚平顿时扭过头来:“少爷,眼下还早吧?今天韩先生不是给了您一上午的假么?下午郡主那儿也没空,只有乐大叔他们在。”
“少说废话,让你们赶紧就赶紧,少爷我有要紧事办!”
尽管不知道陈衍有什么要紧事,但四个伴当你眼看我眼,最后还是加紧动作,洗刷完之后就丢下了鬃刷,各自一溜烟回去换衣裳了。不一会儿,换上了干净衣裳的他们就出现在陈衍面前,只是头发上难免还有些湿漉漉的水珠。楚平还想上来帮着陈衍拿东西,结果手一伸就扑了个空,不免有些发愣。
“别忙活了,这东西我拿着。赶紧把马牵过来,咱们从东角门出去!”
出了阳宁街,陈衍一扫往日立时打马飞奔的习惯,竟只是放开了马小跑。跟在后头的四个伴当见少爷这般架势,面面相觑的同时不免以为少爷是因为昨夜一路狂奔甩掉了他们,如今终于醒悟过来学到了沉稳,心中不免又是欢喜又是欣慰。然而,殊不知策马走在前头的陈衍正一面走一面往下瞟着放在马褡裢里头的那个包袱。
“应该不是什么容易碎容易破的东西吧?要是送到地头却不是完完整整的,回头我哪有脸去见姐姐?”
嘴里嘟囔着,陈衍不免更加小心了起来。从皇墙北大街过了安定门大街,等到了崇文门大街又往北走了一箭之地,一路东张西望的他就拐进了一条胡同。楚平几个也是头一回到这地儿来,脸上全都有些纳闷。进胡同的时候,楚平瞅了瞅那牌子上写的门楼胡同四个字,甚至还拍马上前了几步,小声对陈衍问道:“少爷,咱们这是上哪?”
“别多问,跟着我走就是了。”
同样是头一次来的陈衍每到一户人家就仔仔细细地来回扫着门楼,直到由西往东第四户,这才算是找到了地方。他摇手阻止了楚平前去叫门,自己利索地跳下了马,拿上马褡裢里头的包袱,就上前抓着那锡环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那大门就咿呀一声敞开了,内中探出头张望的却是一个有些年岁的老门房。
“这位公子,您这是……”
“我寻杨大人有事。”陈衍见对方皱了皱眉,仿佛要拒绝,赶紧又添了一句话,“我是阳宁侯府的。”
这话果然是有些功效,原本要关门的那老门房立时笑了起来,又打开门让陈衍等人进来,随即又吩咐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庄妈妈就从里头急匆匆走了出来。一扫这一拨来人,她面色微微一变,旋即笑着上前屈膝行礼道:“我家大人一大清早就去早朝了,白天恐怕难能回来,请问公子是阳宁侯府的哪一位,我也好禀告老太太。”
陈衍一听杨进周竟然不在,顿时有些郁闷,但还是客客气气地道了自己的身份。见那位庄妈妈颇感意外,又笑着把他往里头迎,他少不得解释了自己此来的缘由:“原是杨大哥昨天傍晚在阳宁街外头遇着我,送了好些东西,老太太和姐姐都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特意嘱咐我送了回礼过来。我还以为一大早来能遇到人,却忘了还有早朝。”
“大热天的,四少爷随便使个人也行,怎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杨大哥也是亲自来的,姐姐不好随便出门,我这个弟弟自然是有事服其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