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然后缓缓的浮了起来。
这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身体浸在水底,然后飘在水面,我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自己。这画面其实很诡异,事后想想也是这感觉,但当时感觉头脑一片空白,也没多想,我迈了迈脚,身体开始前倾,然后整个人就跑了起来,跑出了房间,在街道上,树林中狂奔。
后来回忆觉得当时不是在跑,因为跑没有那么快。应该是在飘,而且是就算眼前有什么障碍物也可以直接穿过那种。自己不知道跑了多久,然后缓缓停下。我莫名的走到一翻掉的大卡车后,大卡车一旁的护栏边有两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人,一个人趴在护栏下面一动不动,另一个人站在那里,怀里抱着脑袋。
那脑袋的面孔是一个年轻人,抬眼看着我,两人对视了一会。
我伸出左手对着他,左手一道金光,掌心浮现出图案。我侧身开始跑动,而那年轻人提着脑袋跟着我。两个人跑的很快,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身后跟着弥勒佛的童子,黄眉老佛。
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来到一城门下,那城门就像是古代的关隘,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这一切好像就是潜意识。
门口放着一张桌子,坐着两个人,还有几名侍卫把守城门。这些人都穿着古代的衣服,但面向看不清。门口还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的白袍,头上还戴着一顶尖尖的白帽,那人的脸孔也是很模糊不清的那种,但感觉他是冲我笑着点了点头,从城门里出来两个人将一个木牌塞给了那青年,男青年就跟着那两人进了门,我也想进去,被那白衣人拦住,白衣人一甩长袖。我就后退着飞了出去。
醒了之后,觉得这个梦很有意思。讲给同事听,同事开玩笑说我是看到了无常老爷。
我也笑笑,心里感觉怪怪的。梦里的场景,虽然是去了个陌生的地方,但景物都实在过于真实,我找到一个做捕快的朋友,将梦里看到的大卡车的样子,附近的环境,还有那男青年的样子描述给他听。
晚上就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朋友告诉我,真有一起交通事故和我梦到的场景类似,卡车司机为了躲避一辆变道的轿车,撞在了隔离墩上,司机在惯性加速度下直接飞出了驾驶室。摔在道路一侧的护栏上,头被割了下来。朋友疑惑的询问我是不是开车经过过了现场。核对了事发的日期和我当天的行程显然不是。
我当时的感觉,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天起,我开始不断重复这样的梦,自己缓缓的浮起,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开始跑动,穿过房间,穿过马路,汽车,高楼。
每次去的地方不同,见到的人也不同。但过程都一样。我伸出了左手掌心对着他们,他们在金光的照耀下,跟着我,我们一起来到那个城门前。然后会有身着古装的人,将我带来的人带进城门。进门前都会塞给每人一块木牌。还有我每次都会在那里看到那个白衣人。
这样的梦有时候几天会做一次,多的时候也会连着几天。
好在这一切并没有让我感到不适,也没有因此白天乏力。虽然频繁的做梦让我心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找不出解决的办法,也只好顺其自然。
有天我莫名的来到了一很眼熟的房间,只是当时想不起来在哪。我向一个白头发的老大爷伸出手。那老大爷也很眼熟,但还是想不起来。
之后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门卫的张大爷过世的消息,我一惊,对,那是张大爷!我去了张大爷的警卫室。我简直不敢相信,巧合么?莫不是我杀死了张大爷,还是?
我开始安静下来回忆,自己做的梦,每次梦里看到的,都是现实存在的场景,这些场景很多都是自己以前从未去过的地方。梦里看到的人,也是和自己的生活毫无交集的人。这些人在我梦里出现后,现实中都已经死了,死因也各不相同,天灾人祸,车祸意外。如果说是我在梦里去杀死了他们。未免也太过牵强。梦里也未出现我杀死他们的场景。而且冥冥中感觉是在我去找他们前他们就已经死了。因为在梦里,他们的样子,保留着他们死在最后一刻的模样。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有很严重的梦游症,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一切。为此我还特地调取了小区里的监控。加上那些案发地离我很远,基本也排除了这个可能。
我想起了伯父的话,想起了那扇城门,想起了那个白衣人,莫非这就是伯父说的那事么。我每晚其实在做的事是把一个个鬼魂带到那奇怪的城门口,那城门,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反而一下踏实了。说实话,我并不讨厌这工作。甚至还可以说喜欢。比起平日里那种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生活,这工作反而让我有种愉悦的感觉。自己在黑夜里,元神离开了身体,可以穿越墙壁,翱翔在人世间的街道上,没有人可以看到我。我将那些死去人的鬼魂带到鬼门关,交给鬼差。感觉自己就像神一样。特别是这个工作并没有影响到我正常的生活。非要要说影响,那就是那些我去接引的死者,都保持着死前那一刻的样子。正常病死的人还算好。就怕是那些意外死去的人。常常四肢不全的站在那里,醒后回想起来,还是有少许不适,不过多年下来,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正常的工作,恋爱,结婚,和大千世界里的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只有到了晚上的睡梦里,我才是另一个我。
这样的生活一晃就是三年。三年过去了,我听着伯父的话,认真履行着那契约,直到有次,我出于自己的私心,没有收一个人,或者说是她的魂。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做过那样的梦,我开始变得身体乏力,去医院检查,已是癌症晚期。
男人叹了口气,看向我。
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已经想到,只是可惜,无法再多给我一些时间,要不然的话就可以。
男人说前几天的时候,他又梦到了那个白袍的人,站在自己的床头,看着自己。男人冲他笑笑,他也冲男人笑笑。
男人准备起身,屋外的女人听到响动开门也走了进来。扶着男人,两人缓缓的走出房间。
三天后我去参加了男人的葬礼。女人看到我时,一直沉默不语,一直到人群散去。女人坚强的外衣才如奔溃的黄河般,倾泻着这段时间积攒的泪水。
“要不是,要不是,为了我,建春就不会!”
我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安慰着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