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她便已经出来了,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的,“如今已经宵禁了,可太后娘娘说了既然是五夫人不好了,那便拿了太后娘娘的对牌,我马上安排人送林姑娘出去,您这边跟我来罢!”
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人虽极聪明,可不该说的从来不多说一个字,譬如方才,不该问的也不会多问一个字,比如现在。
有了王太后的对牌,有了蔓菁亲自出面,林姝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门。
只是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林姝的眼泪却是没断过,侯在她身边的素琴和芸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人面上皆是悲怆的神色,拼命压着自己的哭声。
等着到了信中侯府大门口的时候,素琴不过是亮出了林姝的身份,便慌忙有小厮提着灯笼带她去了芳华园。
纵然是夜色深了,可林姝依旧从那小厮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同情来。
门房的小厮虽然身份卑贱,可却是消息最为灵通的。
在慈宁宫闹腾了一通,此时已经是丑时了,可林姝隔得老远都能看到芳华园灯火一片,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似乎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还未等林姝进入内室,侯在门口的芙蓉见到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姑娘,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她,夫人她快不成了……”
林姝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连氏脸色苍白,甚至比方才长泽郡主的脸色还要难看几分,她的床边候着芍药,连有尧,还有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
连有尧看到怔怔的林姝,轻声道:“姑姑她……”
林姝只觉得胸喘不过气来,刚一张口,这眼泪就掉了下来,“母亲,母亲!”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心里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母亲说要护着她长大,要看着她嫁人的,怎么就会成这样的一副模样?明明临走之前她与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母亲不要相信长泽郡主的话,母亲明明是答应了的啊,怎么如今就成了这个样子……
连有尧素来最怕姑娘家掉眼泪了,如今忙说道:“虽说姑姑如今是凶多吉少,可也不是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好在芍药一知道姑姑要寻死的消息之后便派人去白马书院找到我,我身上更是带了爹爹给我的解毒丸,已经给姑姑服下两粒了,大夫方才也说了,若是姑姑能挨过今晚,将养了三两年便也没有大碍了……”
他慌乱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这解毒丸乃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他统共就只有两粒,一并给姑姑服了下去,若是寻常的毒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但姑姑却还命悬一线,可想而知这次长泽郡主下了多大的狠手。
林姝点点头,半跪在床前握住连氏的手,哽咽道:“娘,我是姝姐儿,我是你的姝姐儿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她这般抽抽噎噎哭着,像只小奶猫儿似的,似乎连气儿都要喘不上来。
屋子里的人忍不住别过头去,一个个都跟着抹起眼泪来。
林姝一直在和大夫在屋子里守到了深夜,不管素琴她们怎么劝,林姝都不肯走,后来还是连有尧吩咐了素琴取了件披风过来,后来更是命小厨房用熬得浓稠的乌鸡汤煮了一碗面。
林姝坐在炕上,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碗鸡汤面,上头撒了葱花,埋了两个荷包蛋,看起来十分可口,可她不过是略微用了两口就将筷子放了下来,“尧表哥,我实在是吃不下。”
连有尧只叹了口气,“要不我让小厨房再给你端一碗牛乳粥过来罢?”
林姝摇摇头,“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今儿她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可胃里却被恐惧填的满满的,她脑海中不住浮现母亲上一世躺在棺材里的模样,双眼微阖,好像睡着了似的——就和如今躺在病床上一模一样。
她又觉得眼眶酸酸的,“尧表哥,你今儿也奔波了一日了,去歇着罢,若是有什么事儿我会叫丫鬟喊你的。”
说着,她又添了一句,“如今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可不能病倒了。”真是可怜,如今偌大一个信中侯府,她能依靠的只有一个外姓的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