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坐在镜子跟前的长泽郡主猛地转过身来,一瞧见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哽咽道:“阿沛……”
林沛却是忙将门阖上了。
长泽郡主眸子里的光亮顿时熄了一大半,冷笑一声,“你可是怕被人瞧见了?放心,外头那个尼姑是我的人,不会说出去的。”
如今她已经剃了发,浑身一片青灰色,看起来哪里有平日里的半点贵气?这段时间因为吃不好住不好,脸色也极为难看,似带着几分青灰色,双颊更是高高凸了起来……可饶是这般,想着要见心爱之人,她仍旧偷偷用凤仙花汁染了指甲,用偷偷带来的口脂抿了抿唇。
身后的梳妆台上,更是放了几朵开的正好的海棠花。
这一切,林沛自然是瞧不见的,似连坐下来的打算都没有,“我自然是怕被人瞧见了……你想过没有,如今因为有太后娘娘和瑞王在,你才能保全了一条性命,若是咱们之间的事情被人知晓了,你又会落得什么下场?王培虽是王家的庶出儿子,可到底也是王家的人,这段时间因为舆论,王家人不知道进宫了多少次,只说要一命偿一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王家不是贪图权贵之人似的!”
他的语气很快很急,声音却是压得很低。
长泽郡主目不转睛看着他,好像每一眼都要印在心底最深处似的,“我知道,王家那些人是什么德行,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如今你忙得很,可我只想瞧一瞧你,这段时间我想尽一切办法才送出去了几封信,可都像是石沉大海,阿沛,我怕,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她这一说话,又红了眼眶,“我还以为是那些尼姑拦着,你的信才没有送到我手上来,可我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她们,她们还是说你一封信都没有送过来……阿沛,你这是不要我了,不管我了吗?”
声声哀切,宛如杜鹃啼血似的。
林沛这才走过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哄道:“我怎么会不管你?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怎么办……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吏部侍郎罢了,人微言轻,就算是想救你出来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已经派人捎了信去福建了,瑞王那边很快就有消息了。”
若不是等着哥哥来救自己,长泽郡主早就熬不下去了。
如今她更是哀哀一笑,“就算是你没有法子就我,可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我被皇后娘娘折腾死?哪怕是派人来尼姑庵打点一二也是好的,可是你没有……阿沛,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哥哥远在福建,太后娘娘也不管我了,我每日每夜都盼着你来找我,可你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蚊虫咬,鼠蚁爬,娇嫩的肌肤上被自己抓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可饶是这般,她依旧觉得这些疼痛抵不上心疼的万分之一。
林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想哄一哄骗一骗,可低头看她那哀切决绝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他与长泽郡主年幼相识,至今已逾二十载,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模样的长泽郡主。
长泽郡主缓缓起身,眼神直直落在他那依旧俊朗的眉眼上,“呵,我多傻啊,为了你甚至连命都不要了,杜嬷嬷直说你一直在利用我,我还不相信,到了如今却是什么都想明白了,阿沛,从始至终你怕是都没有爱过我罢?”
“若你真的爱我,当初在老信中侯为你求娶连氏的时候,你压根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你是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当初只以为你为了家族不好驳了这门亲事,可你是谁?是堂堂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靠着算计与心狠,所以才年纪轻轻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若是没点好处怎么会答应这亲事?”
“只怕这门多年,连家没少花银子给你在官场上打点罢,呵,众人一口一个林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若朝中大臣知道了你做下的这些龌蹉事儿,会如何议论你了……”
“你住嘴!”林沛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早已没了温情,不,应该说是早已没了利用,如今的长泽郡主不过是一枚废弃的棋子罢了,“我与连家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议论,长泽,事到如今你得想清楚才是,若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暴露出来,你能有活命的机会吗?王家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算计了王培,王家那边怎么会答应?太后娘娘那边你又该如何交代?如此一来,你便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就是你要的嘛?”
说着,他的语气这才放缓了些,柔声道:“长泽,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咱们暂且等一等,等到瑞王从福建赶回来了一切便好了……到时候我会亲自解决了连氏,咱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