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只得又将那八宝攒丝盒子收了起来,可等着她折身返回内间的时候,却发现林姝一个人靠在床上微微发怔。
方才她想着怕是林姝要歇息了,所以内间的烛光并不是十分明面,愈发衬得林姝的面色玉如。
她犹豫了许久,才道:“太太可是有什么心事儿?奴婢总觉得您今儿像是不大高兴似的!”
“是吗?”林姝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先她在信中侯府的时候,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能不露声色,可如今了,她一回到榕园脸上的神色便显露无遗了。
这也许是好事儿罢,先前在信中侯府的那些日子,她过的实在是太憋屈了,“不仅是我,就连大爷也不大高兴,虽说祖母的身子好些了,可之前老祖宗的身子已经败了,就算是细细养着,只怕也没多少日子……更何况大爷一直将皇长孙看成了亲弟弟似的,如今皇长孙变成这般模样,只怕大爷心里头也是难受的很!”
原先陆靖然才将庭生找到的时候,庭生也是胆胆怯怯的孩子,也就被陆靖然和袁小衣照顾了一段时间,这话才渐渐多了起来。
可如今庭生进宫之后,就变得更加寡言了,前几日她还问过庭生的境况,众人直说若是皇上不去看皇长孙,皇长孙一天到晚恨不得连一句话都不会说,整日只躲在屋子里,便是宫里头的那些娘娘公主们都没有他那样子了。
“您说的这些事儿,奴婢不懂,可奴婢知道您高兴了,大爷才会高兴,如今您知道大爷心里头本就烦闷,若您也不高兴了,大爷岂不是更加不高兴?”珍珠在一旁的锦杌上坐了下来,只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姝点头道:“你倒是看的比我透多了。”
珍珠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便是这个理儿……更何况您是不知道,今儿大芸豆和樱桃两人本是高高兴兴的,可见着您从荣寿堂回来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这两个丫头急的不行,直说是不是大爷欺负了您,还说是不是大爷在福建有了外室,您这才不高兴的……”
林姝一直绷着的脸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个丫头可真是会胡思乱想了,想想也是,这些日子我一直着急老祖宗的病,连带着榕园上下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说着,她更是看向珍珠,正色道:“好在有你们几个在我身边,替我打理榕园上下的琐事,可我却不能这般自私一辈子都将你们留在我的身边,若你们有中意的人只管来与我提,我会替你们做主的……”
她知道珍珠比芸豆、素琴,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可这并不表示她会厚此薄彼。
更何况,原先珍珠是老祖宗身边伺候的人,情况又特殊,她对珍珠总不好像原来对素琴似的那般张罗。
珍珠只垂下头,低声道:“当日老祖宗要奴婢来您身边伺候的时候,也说过一样的话,直说不愿意耽搁奴婢,可奴婢只想在宁国公府待一辈子,以后不管是老祖宗还是您,总是不会亏待奴婢的。”
一般像她这种极有体面的大丫鬟,出嫁的时候主子送银子送嫁妆不说,有的还会送宅子了。
她不想要这些身外之物,只想要一辈子平平顺顺。
林姝只叹了口气,“原先我时常在我三姐姐跟前提起你来,直说她性子太过于执拗,说你性子好,要她多跟着你学学,可如今看来,原先我的话倒是错了,你执拗起来怕是比三姐姐还要厉害了。”
林慧从小是我行我素惯了的,而珍珠不一样,珍珠是穷人家的孩子,凡事都会为家人想一想,如今这样决定了,只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珍珠只笑了笑,转而将话题岔开了。
没过多久,陆靖然便回来了,珍珠只吩咐小丫鬟将洗澡水准备好,便慌忙退了下去。
其实陆靖然今儿回来之后已经是洗过一次澡了,可如今还是又去了净房。
他只觉得林姝身上香香的,自己身上又脏又臭。
等着他从净房出来的时候,林姝想着方才珍珠的话,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笑,“……饿不饿?方才我要小厨房那边送来了一碗牛乳粥,一碟子蟹黄煎饼!”
陆靖然并没有去动那碟子蟹黄煎饼,只端着牛乳粥喝了起来,“……方才半夏过来了书房一趟,直说小章氏最近很是老实,也就偶尔去一趟章家,有的时候去八皇子府,还真的没有进宫过了……你说佛珠的事情到底是谁的意思了?”
“原本我只怀疑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可转而一想却觉得不大对劲,如今三皇子和七皇子在争夺太子之位,皇后娘娘之前连三皇子都护不住,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陆铭的事儿?更何况这些日子皇后娘娘被皇上软禁在坤宁宫,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本事了。”
林姝想了想,却道:“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压根就没人帮陆铭?是他自己这样做的?”
若上一世陆铭真的有帮手的话,陆靖然也不会那样动怒了。
这话却是将陆靖然问住了,“他如今才十三四岁,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若一个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思,那未免太可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