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可能没有找到合适的吧。”
“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有我,所以才没有找到合适的?”
“也许吧……”我轻轻的叹息一声。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后来我才知道我仅仅是喜欢阿明并不是爱他,而我们的关系又无法在一起,没有你的时候,阿明成为了你的影子,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会提出来跟你分开睡吗?是因为咱妈单独给我讲了很多道理,我不想让他们伤心所以才……”
我怔怔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美继续说:“十几年了,我终于有勇气把这些说出来了,现在感觉也无所谓了,同性恋都有自己的权利可以在一起了,况且我们还是亲兄妹。”
沉默了几分钟,她清了清嗓子对我宣布说:“哥,我决定了,跟阿明离婚,从今往后跟你一起浪迹天涯。”
我叹息了一声低着头说:“跟阿明离婚我同意,但跟我在一起,恐怕不行。”
“为什么?”她拽着我的一条胳膊撒娇。
“因为小依。”
“你不是说过对她没有感觉吗?”小美问。
“小美,你根本不了解我现在的生活,我的生意如果没有她帮忙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那没关系啊,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曾经为了我差点自杀你知道吗?而我这几年来也逐渐对她形成一种依赖,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虽然我并不爱她,但那是一种责任、一种愧疚,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哥,你不用再解释了,我懂了。既然这样我们去喝酒唱K吧?好久都没有放松过了,刚好今天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那我得跟小依说一下,本来说好要一起吃饭的。”
“叫上嫂子吧,刚好可以正式认识一下,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呢。”
45岁生日。
今年的生日蛋糕是我8岁的儿子张凡亲手给我做的,小依点上蜡烛后,他们母子俩就开始唱生日歌,歌声未完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没看是谁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谁都不可以破坏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时刻,歌声刚完,电话又响了起来。
小依看了一眼来电说:“是小美的,要不你先接吧。”
“不接,等我许完愿,切好蛋糕再给她回过去。”我顺手又把电话挂了,然后双手合十开始许愿,‘叮……叮……’响起了短信铃声,接着我就被人推了一下,我睁开眼正想抱怨还没有许完愿,看到小依的双眼我就立刻明白有事情发生了,我接过手机看到小美发送的短信:‘哥,你在哪?赶紧来一趟中心医院,爸妈出车祸了!’
我看着手机说了一句:“你们先吃,我出去回个电话。”然后起身把自己关在卧室,电话刚响一下就接通了。
“喂,小美,发生什么事了?”
“咱爸妈出车祸了。”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在哪出的车祸?”
“帝壹大厦哪边,你赶紧来一趟,这边有好多事,我一个人照顾不来。”
“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后,我拿了一件外套把小依单独叫过来说:“爸妈出车祸了,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
“这么大的事,我也去吧。”
我看了一眼小依的大肚子摇摇头说:“没事,你在家陪凡凡吧,有什么事我会及时和你说的。”
“恩,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一路狂飙,经过帝壹大厦时我放慢了车速,大厦门口拉起了警戒线,我看到事故车还停在原地,地面上有一摊血迹,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踩下油门向医院狂奔。
到医院后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小美,于是立刻冲上去问:“爸妈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中。”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看到是两个已经被压扁的礼物盒,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已经分辨不出来了,染上血迹的丝带在盒子上混乱的交错着。
“这是什么?”
“爸妈给我们买的生日礼物。”小美手扶着墙壁抽噎,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我们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交谈了很久,小美自从离婚后就搬回家跟父母一块儿住了,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她从没有考虑过要再婚,她替我承担起了本来应该由我承担的照顾父母的责任,听她说她还开了一个网店,生意不错,基本可以照顾日常开支,很早以前我就说过要每个月给她一笔赡养费,但她总是摇摇头说不用,自从和小依结婚后,我就没有停止过对小美的思念,那种身心分离的感觉,让我整个人变得恍惚,只有在寥寥几次见面时,才会感觉自己像是真的活着,我爱她,但不能和她在一起。
已是深夜2点,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看到医生们的表情我的心已经凉了一半,他们只是摇着头,重复着对不起。
所有事情处理好后已经是早上5点整,我开车送小美回家,小美说让我陪陪她。上去后,我看到自己的房间还是当年的样子,小美站在我面前笑了一下说:“我每天都会来打扫一次,你可以直接躺上去睡。”忽然我感觉有一种力量驱使我把小美楼入怀中,几十年的感情化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冲动,我看得出她也在等待这一刻,仿佛是干枯太久的大地遇上一场愤怒的暴风雨,我们彼此心有灵犀,感动着对方的感动。事后,我们两个都哭了,躺在床上看着对方彼此沉默不语,那一天是我生命中最长的一天也是最短的一天。
“哥哥,我爱你。”她最后说。
60岁生日。
“凡凡,今天是你爸妈的生日,你能回来吗?”
“今天要加班。”
“哎,凡凡……”
“爸,我能理解你,但也请你理解我一下。”
“那好吧,祝你工作顺利。”
“爸,也祝你生日快乐,另外也祝张小美生日快乐。”
电话免提一直开着,小美也在听,挂了电话后她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小依因为难产和肚子里的孩子双双丧命,刚失去父母,接着又失去小依,让我心力憔悴,那段时间我和小美背着张凡经常见面,时间久了再加上张凡也去外地参加工作了,我就让小美搬过来和我一块儿住,虽然也有人说闲话,但我们年纪大了也就无所谓了。
我和小美准备了两套计划,如果张凡回来,那就自己下厨做饭,如果张凡不回来我们就像往年一样去路对面的缘来西餐厅吃一顿烛光晚餐。走到西餐厅门口,小美犹豫了一下问我:“哥,今年我们两个过多少岁了?”
“60大寿!”我握住她的手说。
“60啊,人生已经走过四分之三了。”她扶了一下眼镜走进餐厅。
大堂经理看到我们两个立刻热情的迎上去招呼道:“我猜今天是您二老的生日吧?还是老位置、老套餐吗?”
小美笑着回应:“今天我们过60大寿,能不能给我们来点特别的?”
“没问题,您二老先坐。”
最后一排临窗的位置是我们的老地方,今天运气不好,已经有一对年轻情侣坐上去了,看桌子上的东西,似乎刚来没多久,我准备带小美去别的位置,但小美表现出了不满意,她对我耳语说:“我就要那个位置,我不管。”
无奈,我只能向大堂经理求助,大堂经理答应我过去试试,没想到那对年轻情侣主动把座位让了出来,还非常有礼貌的搀着我们坐过去。服务员把桌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我拿起菜单递给小美,但小美的注意力却被桌子上的一本书吸引了,那本书很薄,封面右上角上写着一首诗‘这里有过爱情的痕迹。我们曾是陌生人。我们的爱情在来世。’左下角写着书名《天台诗人》,我摇摇头评论说:“无聊。”小美却把书拿过去捧在手心,一页一页的读了起来,她的神情看起来是如此的专注,像新生的婴儿在吸允母亲的乳液。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刚才把书忘这里了。”我抬头看到是刚才给我们让座的小情侣,小美似乎没有听到还在认真的看着书,我咳嗽几声提醒她,她依旧没有反应,我无奈的对着他们笑笑,这时小美突然把书放下,用略带乞求的眼光看着我说:“哥哥,我很喜欢这本书,买给我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这么大岁数了还当众叫哥哥,我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尴尬的指了指旁边的情侣说:“小美,一会儿出去给你买,这本书是人家的,先还给人家。”
女生听到刚才小美说的话立刻摆摆手说:“阿姨如果喜欢我就送给您,今天不是您二位的生日吗?我们祝您二位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不不不,我们萍水相逢,不应该收你们的礼物,这样,我给你们钱。”我拿出100元递过去,可是小情侣坚决不收,经不住他们劝,我把钱放了回去,正当他们要离开时,小美开口问:“小姑娘,这本书在哪里买的?”
“所有的书店都有卖,现在这本诗集很火,有很多诗还被改编成了歌曲。”
“真的吗?谢谢你,小姑娘,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不客气。”
那天之后,小美一口气买了几十本《天台诗人》,我问过她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本书,就跟喜欢我一样,不需要理由,是一种生理上自然而然的反应。
81岁生日。
午后医院的病房中,小美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她的枕边还放着3本被她翻烂的《天台诗人》,在她尚存的记忆里,似乎这三本书才是她的爱人,而我只是一个照顾她的护士,不过有时候她会突然很清醒,要我给她讲之前发生的事情,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不止一次在病房外偷偷抹泪,人终究有一死,年纪大了,对于死亡的事实早已经想开了,但我就是受不了这个过程。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和小美81岁生日,4年了,她只有在生日那天才有权利被我推出病房享受室外短暂的阳光,即便写在她脸上的是身体上的折磨和心灵上的痛苦。
“妈,我来看你了,生日快乐!”小美似乎没有听到,张凡向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把花放到一边对我说,“爸,也祝您生日快乐。”
我微微点头,张凡是在4年前小美住进医院后才开始叫她妈的,可能是因为同情,也可能是真的理解了我跟小美之间的感情,这中间每逢过节或者有时间张凡都会回来看我们两个,小美好几次都没有认出来他是谁,清醒的时候,她会把张凡抱在怀里失声痛哭,似乎泪水可以瓦解一切愧疚和痛楚,现在没那么幸运,小美的双眼从早上开始就没有离开天花板。
正当我跟张凡在聊近况时,小美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凡凡’,声音听起来清晰有力,根本不像是81岁老太太能够发出来的嗓音。我跟张凡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围到小美床边,小美笑着看着我们说:“今天是我81岁生日,我想去一个地方。”声音依旧那么清晰,让我产生一种她已经痊愈的错觉。
“一会儿我跟凡凡就会推你去广场。”我接话道。
小美摇摇头说:“我要去帝壹大厦的天台。”
“妈,您的身体……要不您等会儿,我去问问医生。”张凡说。
“我的时间要到了,凡凡、老头子,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愿望了。”
“妈,快别这么说。”张凡用力握住小美的一只手,流出了眼泪,这一刻我知道张凡不是因为同情才改口叫妈的。
我和张凡简单的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把小美合力抬到轮椅上,接着张凡在确认走廊没有医护人员后,我们把小美推出医院开车直奔帝壹大厦。现在只有我们这些老年人还叫那里帝壹大厦,其实帝壹集团在我出生后没几年就破产了,中间换了好几个名字,30年前政府认定这栋大厦已经成为危楼,但是里面的商家们却一直不愿意撤走,也可能是楼体本身的质量好,现在依旧盎然耸立在城市的正中央。下了车后,我们把小美推进了电梯,看着飞速走动的楼层数字,我有一种即将要进入天堂的感觉,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到过楼顶,一是害怕不安全,另一个是我感觉自己有恐高症(虽然我没有确认过,只是感觉)。下了电梯后,张凡说想要进入天台还需要向上爬两层,于是我跟他一前一后抬着小美向上爬,小美一路上没有说话,像是又恢复到了失去意识的状态,双眼没有焦点,只是一味的看着前方。终于,在我们两个人分别脱了两件衣服后,把小美抬到了门口,当我们气喘吁吁准备推门时,却发现左下角上了一把生锈的大锁,旁边还有一行刻在门上的小字‘严禁入内’,这下我们傻眼了,我想跟小美解释,但看她的样子让我不忍心告诉她事实,张凡叹了一口气坐在台阶上,我扶着栏杆也坐了下去。
“凡凡,刚才你也听你妈说了,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后一个愿望了,我年纪大了。”
张凡点点头,然后站起来说:“爸,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看到张凡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我走到小美身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异常的冰凉,我赶紧在她面前来回挥手,轻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像是听到了,向我这边看了一眼,但这一眼看的似乎并不是我,而是我之外的东西,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过了一会儿她又恢复了无意识状态。我握住她的手,不停的哈气,我能够感觉到她在一点一点的离我远去,我想唤她回来,却又无能为力,我捏了一把冷汗,现在只能祈祷张凡可以快点回来,趁小美弥留之际,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我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于是立刻站起来,接着张凡出现在拐角,他看着我气喘吁吁的说:“爸,我找来了物业。”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走上前,那人看了小美一眼立刻摇头说:“不行,不行,之前就是因为有人从这里跳楼了,所以才把门封死的,这里绝对不能再死人了。”
“年轻人,说话注意一点,我老婆只是在睡觉,今天是她的生日,同时也是我的生日,希望你可以帮这个忙,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我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平和的说。
“什么年代了,还好人有好报。”年轻人说着看向张凡伸出一只手,张凡拿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他,年轻人数了一下,然后走上来开锁,一边嘴上还说:“最多15分钟,超过这个时间我没法向上面交代。”可能是因为时间长锁生锈了,年轻人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开,推开门后,一股金色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挤进了这狭小的楼梯间,那一瞬间小美恢复了神智看向天台,我和张凡合力把她抬了进去。
“没想到这上面这么漂亮!”张凡推着轮椅感叹道。
我走到防护墙边,踮起脚尖眺望,此时的太阳刚好与远处的天际线重合,四周的云雾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薄膜,隐隐约约间可以透过云层看到其他建筑楼顶闪烁红色的光点,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此情此景像是曾经经历过,但又记不清楚细节。这时身后传来小美的声音:‘这里有过爱情的痕迹。我们曾是陌生人。我们的爱情在来世。’
我走过去抚摸她的头发,小美突然抓起我的手说:“我明白了,原来一直都是你!”她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的激动,由于她的力度过大,我的手感觉到一阵刺痛,我以为她在说胡话于是对着张凡大声喊:“快,打电话给医生。”当我再回头时,小美的眼睛闭上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很安详。张凡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一只手摸了摸小美的脉搏,过了一会儿她跪在地上哭着大声喊道:“妈!”物业看到这种情况,嚷嚷着冲过来,嘴里一直在骂着什么,张凡听到后立刻冲过去,一脚把他踹在地上。而我此时却被一种不存在的事物吸引住了,我看到云层上流动着一条红色的河流,河水中央有一艘小帆船,小美就坐在里面向我挥手,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小美说的最后一句话,思绪盘旋的瞬间,再一眨眼,小美以及那条蜿蜒的红河已经随着太阳消失在世界的角落,我轻轻的念起那首诗:我们的爱情在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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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经过两个月的反复修改和推敲,这本中篇小说才算是正式问世,创作这篇小说的初衷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因果关系,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冥冥之中一定是有其原因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写中篇小说是没有任何收入的,所以我在潜心构思了三个月后,开始动笔创作一本全新的爱情小说《劫婚24小时》,小说讲述了一个遭遇男友出轨的女孩复仇的故事,采用全新剧情结构,将故事时间线锁定在24小时之内,我希望运用这种全新的结构形式,让大家看到真正不一样的爱情小说!
期待大家的鼓励和支持——《劫婚24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