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理看着盒子内各式各样的小东西,百感交集。
怪不得这个丫头这些年整他整得那么用心,一丝愧疚爬上他的眉头。
“你现在,能喜欢凌熙了吗?”
许久,郑理幽幽的说:
“我不会喜欢她……我从来只把她当妹妹……”
大家像被时间凝固的人偶,呆立在原地。
莫格利不明白为什么凌熙那么用心,郑理还是不领情。
见郑理那么坚决,他负气地想要拿回凌熙的箱子离开,背后却传来一声不容拒绝的声音:“你跟我来一下。”莫格利回头,是凌正浩叫住了他。
莫格利跟随凌正浩来到他办公室,凌正浩上下打量莫格利,莫格利被盯的浑身僵硬。
“你刚说凌熙在楼下哭?”
“嗯,你没听到吗?楼里所有的人头都探出来了……”
“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丢我的脸。”
莫格利认真观察凌正浩,突然摇摇头:“眨眼的时间延长了,说明你心事重重,明明嘴上在抱怨,脸上却没有气愤的表情……其实你没生凌熙的气吧?真搞不懂你们,话为什么总喜欢反着说,果然是一对父女。”
凌正浩一愣,不知道眼前这小子从哪儿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居然在猜测他的心思。
“我问你,你这么为她出头,是她什么人?”
“算是朋友吧!像唐澄那样的朋友。”
凌正浩从不知道凌熙什么时候交了一个男性朋友,但依然高兴有人能这么帮助他女儿。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凌正浩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我这个做爸爸的,从小没和她好好相处过,如果说她像我,那大概是倔脾气像。小时候她不开心就去跑楼梯,每次都跑到晕厥。如果她又这么发泄了,帮我看着点她,别让她有危险,好吗?”
莫格利对凌正浩的要求略感意外,这个严肃的老头,没想到其实内心非常关心凌熙。
在沃夫大楼大闹一场的凌熙,感觉整个人被掏空。
她被唐澄拉着去附近的洗发店洗头。
洗发水泡沫不小心碰到了凌熙的眼角,凌熙却像置身整个次元之外,毫无反应。唐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对发型师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唐澄一把拽过包从里面掏出一盒粉饼打开,把镜子怼到凌熙面前:“看看你自己!什么鬼样子现在!”
凌熙疲惫地抬起眼皮,看了看镜子里一张倦容的自己:“随便,反正重要的人都不要我了……”
“凌熙,你没有自尊心吗?你是大排档里的羊腰子还是宠物店里的小仓鼠,非得别人要?自己活不好?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啊——”
“你终于有反应了啊,好吧,直说其实郑理根本不喜欢你,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不是他不喜欢我,我只是错过了时机而已,他明明有可能会喜欢上我的!”
“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现在这算什么?顾影自怜吗?付出了得到回应的那才叫爱情,像你这样十几年如一日靠着恶作剧才能获得一点快乐,那是摇尾乞怜!狗都比你有出息!”
“对!我没出息!我不像你,从来不动真心!你不就是享受男人们崇拜你,追在你屁股后面跑的优越感吗?换男友就像换季买衣服,我没你那么滥情!”
唐澄一时语塞。几个发型师猎奇地目光扫向唐澄。
“干嘛歪曲我的意思?!我看你真的是失心疯了,到处乱咬人!”
“没错,我就是像狗一样,你继续看笑话吧!”
“好,反正我这么多年背着你这个拖油瓶也背累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用嘱咐我,我会自生自灭的!”
凌熙推开远远围观的发型师们夺门而出。
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凌熙一路低头沿着街边的落叶快步走着,发泄着和唐澄吵架后的郁闷。
她越走越慢,最后停住了,长长的叹气,灰心地坐在路牙石上。
脚边是聚集在一起的枯败落叶,凌熙百无聊赖地拿起一片中间破了洞的叶子放在眼前,缓缓抬头想要看看天。却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在破洞里看到了郑理的脸。
逆光之下,凌熙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路奔跑着从对街而来,抱着礼物盒子,气喘吁吁站在了她面前。
“凌熙,终于找到你了……”
凌熙不知所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向礼物盒子的一个瞬间,胸口强烈地起伏难以抑制,眼圈唰地红了起来。
郑理郑重地和凌熙道歉:“这些礼物我都看过了,我很自责,也很心疼……我应该早点明白你对我的心意,那样你这么多年的青春就不会被浪费了……我来得太晚了,这句对不起,欠你太多年……”
凌熙用力抿住嘴,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她多年的希望就像一个完美的气球,如今被狠狠戳破,再也没有去幻想的余地。她感到自己的血液仿佛凝固,周围的色彩全都变为了黑白。
原来直接面对,是那么心痛。
她知道的,她只是不敢。
郑理看着愣在原地的凌熙心有不忍,但他不能让凌熙再陷下去,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不要再喜欢上我这样的人了……不要让自己后悔……”
凌熙沉默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郑理转身要走的时刻,凌熙终于缓过神。
“郑理哥!”
郑理惊讶回头,凌熙那双被眼泪浸润得闪闪发亮的眼睛正鼓起勇气看着他。
“我不后悔,至少这么多年,我们恶作剧得很开心……你一定要和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在一起,否则我会很不甘心的……祝你幸福……”
郑理看着凌熙苍白的脸上,竟硬挤出一个微笑。
是她那个熟悉的爱搞恶作剧的妹妹,却又已经不是。
他朝着凌熙点点头,想再和凌熙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再说出口。
凌熙满意地转身离去,转身的刹那,眼泪像雪山崩塌,倏然滑落。
和凌熙吵架之后的唐澄,郁闷地在路边走着。
她把手机通讯录翻了一轮又一轮。通讯录内设了群组,分别是“当事人”、“同事”、“家人”、“闺蜜”和“再也不想见到你”。而闺蜜组,里面只有凌熙一个人。
唐澄犹豫着想打电话过去,却又关掉。
最后,她破釜沉舟点开“再也不想见到你”分组,里面唯一一个电话是陆子曰的。
“喂,我要见你!”
唐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原因,那么多人里面,此刻竟本能想呼叫这个讨厌的古董。
大排档边常驻卖唱摊位,微醺的唐澄喧宾夺主一个人边唱边跳《那个男孩》,整个大排档环绕在震耳欲聋的歌声里,不断有人向这位美丽的女子投来关注的目光。
陆子曰赶来的瞬间被这壮观的景象惊呆了:桌上已密密麻麻倒着好几个空酒瓶。他按住即将震碎的耳膜,往唐澄身边靠了靠,大吼道:“唐澄小姐!”
唐澄回头对着陆子曰一笑,微醺让她双颊泛红:“你来啦?一起啊!你笑起来……”
唐澄说着晕晕乎乎倒了下去,陆子曰眼睛越睁越大,迈开长腿宛若劈叉伸手去接唐澄。唐澄被陆子曰接住的同时,陆子曰因为重心不稳向后一仰,两人双双摔在地上。
这一摔,唐澄酒醒了一半,不过还有点晕。
她一把抓过陆子曰:“借我个肩膀!”说罢便靠在陆子曰肩上。
陆子曰瞬间僵直:“你你你今天是唱苦肉计还还还是欲擒故纵?你不要让我动摇,案子我是不会还给你的。我是对老师承诺过的,要负责!”
“呵呵,你是红领巾本巾了。我呢,能负责的只有我自己,有时候连最好朋友的事都帮不上忙。”唐澄说完长叹一口气,拿起酒瓶喝酒,顺便不由自主喵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
“你今天叫我出来不是聊案子的?你和凌熙吵架了?”
“我其实只有凌熙这么一个好朋友,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让我先求和,没问题啊,我不要面子的。但这次不一样。居然那样说我……”
陆子曰从未见到唐澄那么消极的一面,不由升起怜悯之心。
“经济学里有一个商业周期四段模型,套在亲密关系里也是一样。第一步,两人相遇,小心翼翼彼此试探,第二步,感情升温,第三步,产生矛盾相互攻击。有些人永远停在了这一步,分道扬镳了。”
“第四步呢?”
“能走到第四步的人们,在争吵里越来越了解对方的底限,然后像藤蔓一样一起生长,缠绕,最后分不清彼此,也没办法再计较得失。这个阶段在经济学里叫复苏。”
“那你说,我和凌熙会复苏吗?”
“从刚才开始你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说明你根本放心不下她,你们已经绕在一起了。”
陆子曰毫无察觉到唐澄已经被他说动,继续一本正经和唐澄分析道。
“我觉得你有可能是回避型人格。这种人说到底敏感又细腻,渴望亲密关系,又害怕亲密关系,不过这类人对别人的痛苦可以感同身受,很适合做……”
“吵死了。”
唐澄以吻封唇,聒噪声刹那戛然而止。
陆子曰下意识向后一避,却被唐澄勾住了脖子,他挣扎了两下便情不自禁投入回吻。
大排档周围人声喧闹,周遭的一切却仿佛是与世隔绝的背景,陆子曰和唐澄陷入在自己热烈的小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