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澄跟着陆子曰相继进入包厢,马老板和侯老板已经围桌而坐了,桌上是一些日常冷盘。两个老板大笑着敬酒,气氛和谐。
“马老板,侯老板好。”唐澄不情愿地问候道。
见唐澄来了,马老板收住笑,居高临下地数落道:“我是真看不惯你们这些小朋友,告诉你们,不跟领导搞好关系的人在职场上是没前途的。”
唐澄心里嘀咕,真是人情社会,倚老卖老。
马老板见唐澄不再回话,继续吹嘘起来:“我20岁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还不是熬过来了?老板讨好得到位,有眼力见儿,才能一路顺风顺水,踩着别人肩膀成了人上人。现在该有的我都有了,房子,车子,票子,手到擒来,有了又觉得没意思。要我说,什么都没‘吃’有意思!人好不容易进化成了高等生物,就应该享有最高权利!吃点动物算什么?动物唯一的意义,就是被人吃!能吃到我嘴里,那是对他们的恩赐,是不是?!”
侯老板一时尴尬语塞干笑两声。陆子曰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担心的撇了一眼唐澄,发现她正拳头攥紧,狂捶自己大腿。
这个马老板真是精神无知,粗鄙狂妄,恶俗残忍,脑满肠肥,只会夸夸其谈!唐澄感觉自己的怒火快冲破自己的胸口,眼前马老板仍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越说越离谱。她一拍桌子站起来。
陆子曰用力拉住唐澄,睁大眼睛,双手狂压,递了个眼色:唐澄缓过神儿来,想起陆子月的平静大法。于是咬牙切齿的开始倒数。
“十!”
马老板会错意,以为唐澄说“是”,觉得唐澄孺子可教。
凌熙和莫格利已赶到包房门口,他们伸长脖子一上一下叠在门外偷听。
莫格利听得气愤,想冲进去,却被凌煕一把拉走。
“以暴制暴很优秀,但我们是高级动物,可以动动脑子的。”
于是,凌熙拉着莫格利偷偷去了员工更衣室偷换好了厨师的外套和高帽,默默走进了后厨房。后厨房理隆隆的抽油烟机噪音很大,几个厨师正忙于手边的料理。大师傅手起刀落,一块带血的肉块瞬间成片。凌熙和莫格利蹑手蹑脚,顺着墙边向储藏间移动,凌熙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储藏间门口。
突然,大师傅把刀往案台上一拍,朝莫格利吼道:“跑什么跑!”
两个人吓得同时僵住了。
大师傅黑着一张脸向左侧回头盯住莫格利:“谁让你溜进来的?”
莫格利慌张,大师傅随手拿起一盘生鱼片端到莫格利面前:“请你来试河豚的,不是派你CosPlay大厨的!”
莫格利看了眼厨师手中的盘子,转而又紧张往凌熙处看去。
“吃啊!”大师傅不耐烦地催道。
储藏间门口,凌熙见大师傅只注意到莫格利,没有发现她。她想了下便迅速拉开门,一个侧身闪了进去,却没控制好关门的力度,“砰”地发出了响声。
大师傅奇怪哪儿来的声音,想走过去看个究竟。
莫格利担心大师傅发现凌熙,迅速地拿过他手中的盘子,塞了一片河豚刺身吃下去。
大厨被莫格利的动作惊了一下,忽略了门内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没事儿来告诉我一声!出去吧!”
大师傅嘱咐着莫格利,继续回到案台边摆盘。莫格利趁他一个不注意,溜向储藏间,关上了门。他靠在门上松了口气,和凌熙比了个OK的手势。
凌熙略担忧地看着莫格利,这个傻瓜,那可是河豚,怎么说吃就吃了!
忽然,储藏间一角传出狗的低吠,两个人顺着叫声看过去,只见一大块布盖着一个铁笼子。他一把掀开布,笼子里三只土狗正可怜兮兮的看着莫格利。
“听,它们在喊救命。”莫格利认真地和凌熙说道。
凌熙看了一眼狗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莫格利看着凌熙,嫌弃地叹了口气,转身狼蹲在笼子前,和狗对起话来。
凌熙目瞪口呆:“你在和他们说什么?”
“它说它是一只单身狗,还没谈过恋爱,不想这么早死。”
凌熙惊叹不已,没想到有生之年,真能见到有人能和小动物跨物种交流!
“它说另外两个兄弟都是在附近散步被抓的,现在很想念主人家里的沙发腿和狗玩具。”
凌熙听得热呵呵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莫格利和狗狗对话。
小狗继续汪汪汪地叫,莫格利为难地看了一眼凌熙。
“你怎么不翻译了?”凌熙催促道。
“它说要我和你保持一点距离,虽然你长的挺美的,但是漂亮的女人很危险。”
“长得美我是同意的,剩下两句反对!”
莫格利突然笑了,无奈看着凌熙摇头:“啧啧,你还真以为这是动画片,吃点鱼油补补脑吧。”
凌熙一愣,明白过来后做势要打莫格利。
莫格利摆出防御姿势,转换话题:“狗语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的判断不会错。这家店既然是那个马老板的,一定藏着别的珍禽异兽。”
两个人环顾储藏间,不约而同扭头寻找:在储藏室一角,一个大冰柜被巨大的铁锁锁着。
莫格利找了把工具,将铁锁敲断,当他掀开冰柜盖,两个人同时哑然呆立。
只见冰柜里码着一排十几只被剥去甲片蜷缩身体的冷冻穿山甲。
“连保护动物都不放过,不光自己吃,还做这种没人性的生意!”凌熙义愤填膺掏出手机拍照,“现在已经不光是为我澄打抱不平的事了,不报警都对不起我的良心!”
另一边,服务员推门而入端上一盘肉片。马老板洋洋得意地和大家介绍道:“片皮鸭吃过吧?这是驴版,不过活着的时候就被一片片宰了,然后用滚烫的开水烫熟,不薄不厚最是鲜嫩,人送美名——‘凌迟驴肉’。”
唐澄只觉得一阵恶心,迅速抽了几张纸巾,把驴肉吐了出来。
马老板一拍桌子怒起:“唐澄,你什么意思?不给我面子啊?”
唐澄强忍住爆裂的怒火和胸口的起伏,狠狠抓住陆子曰手腕转移注意。
陆子曰被捏得呲牙咧嘴。唐澄继续开始默念着倒计时:“十!九!”
“畜生!”
一个霸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唐澄回头一看,是陆子曰。
“没错!那些玩意儿就是畜生!”马老板自以为是地说道。
“我说你,是个畜生!”陆子曰不卑不亢地重复道。
唐澄惊呆了,仰头看着正义凛然的陆子曰。
陆子曰继续指责马老板:“你以为整天大肆饕餮就拥有顶级食客的境界了?真是侮辱食物。真正的美食家,能把白水煮饭吃出幸福感,就连露水泡茶也是珍馐美味!你恐怕根本不懂吧?自然界里弱肉强食是为了生存,你虐食动物,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无穷无尽的变态欲望!”
马老板被怼得毫无回击之力,瞋目结舌地看向侯老板,侯老板故意避开装没看见。
“人在地球上出现才几百万年,和天地万物比,我们都是牙牙学语的后辈。还吃野生动物?就因为出了你这种不以为耻的败类,世界上才多了那么多濒危物种,我看最应该灭绝的是你!生而为人,整天只惦记着吃什么动物的肉,你这样的狗东西,舌尖上只有耻辱!你根本不配做人!”
陆子曰说罢一把牵起唐澄的手,唐澄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恍惚间跟着陆子曰晃出包厢。噎到脸黑的马老板被晾在桌上,好久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转向侯老板。
侯老板看着陆子曰的背影,欣赏一笑:“马老板,我看我们合作的事情还是取消了吧。知道年轻人为什么讨厌你吗?嗯?实在太油腻了!”
侯老板嫌弃地摇着头走了,马老板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气得吐不出咽不下原地转圈。
突然,包厢门被敲响。一个保安样子的人匆匆而入:“老板,储藏间被人动过了。”
莫格利返回后厨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他看了眼四周,迅速跑向储藏间外。
忽然,一阵眩晕袭来,莫格利甩了甩头才平息下去。
房间里没有回应,一种奇怪的预感在莫格利心头蔓延开来,他轻推了一下门,“吱吖”一下门开了。只见先进入后厨的凌熙已被三个保安守着了。她双手双脚被粗绳绑着,嘴上粘着胶带,一双大手按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安稳坐在椅子上。她拼命摇晃身体想摆脱却不能动弹。
莫格利看向凌熙的眼睛,那个眼神充满无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坐在一旁的是上下打量着莫格利的马老板:“你们是微服私访?哪个网站的记者?”
莫格利一脸莫名。
“我说这位仁兄,我不想为难你们,你们也别为难我,要多少钱你开个数,把照片拿出来吧。”
“原来是要照片啊,早说。”他指了指凌熙,“照片她拍的,在她身上。”
凌熙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格利,之前真的错信莫格利了,他简直就是一头白眼狼!
马老板靠近凌熙,凌熙疯狂摇头,喉咙里发出“唔唔”的闷叫,眼神里射出无数利箭恨不得杀了莫格利。
“搜她身!”马老板命令保安。
“这不行!”莫格利突然大喝一声!
“她是我喜欢的人,要搜也是我搜!”莫格利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说了,她的手机藏在哪儿,只有我知道。”
马老板觉得这个小伙子说的有点道理,默许地点了下头,三个保安便撤到一边。
莫格利趁机向凌熙靠近。
突然,他趁人不备一脚飞踢,一个保安被扫翻在地,剩下两个回过神,朝着莫格利猛扑过来,莫格利矫捷闪躲,两个保安相撞在一起,莫格利趁机一把横抱起凌熙冲出储藏间。
凌熙在莫格利怀里,只见他关上门,脚一勾,勾来一个椅子卡在门口,全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微微仰视莫格利的下颚,莫格利低头关心地看向她,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莫格利缓缓撕下凌熙嘴上的胶条,柔情似水地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你神经病啊?!干嘛告诉他们我们有照片——?!”
莫格利清醒过来,“啪”地把胶条重帖回去,一个90度大转,把凌熙扛在肩头,拔腿就跑。
昏暗的街道,莫格利扛着凌熙极速狂奔。
莫格利觉得眼前的灯影时而清晰时而恍惚,他不时皱眉甩头调整状态。
终于跑到一个三岔路,他试着往右边跑去,却看见两个保安正往自己这边跑来。后退一步,却又听到后方不远处追逐而来的脚步声。
两面夹击的千钧时刻,莫格利看了左边的岔路,拐向那条死胡同。
趁着保安未到,莫格利将凌熙藏在一个大垃圾桶后面,用一堆纸箱和废弃门板挡住她的身体,
轻抚凌熙的头发,像安慰小女孩一样:“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千万不要引他们过来,你好好躲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等我回来知道吗?”
凌熙看着莫格利温柔而坚定地眼神,她起伏的胸口缓缓平息,似乎真的被熨帖了。
莫格利向胡同口走去,凌熙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影子被昏黄路灯拉得奇长,他迎战的姿态,像一个无所畏惧的勇士。
三保安终于从两个方向围拢过来,见莫格利只身一人,有点不爽。他们对视一眼,一齐向莫格利扑过来。
莫格利以一敌三进行回击,三个人被莫格利耍得团团转。眼看就要打赢他们,莫格利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重影,三个保安似乎交叠成十几个。他奋力甩头,却也没法集中。
就在这时,一记重拳落在他脸上,莫格利被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另外一个保安跟着上来打了一拳。莫格利被撞在墙上,他手指一抹嘴角已经见血。
透过纸箱的缝隙,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凌熙挣扎着想解开手腕、脚腕上的绳子却做不到。她拼命发出声音,也没人理会。
一阵前所未有的惶恐和无助在凌熙心中蔓延,她心疼到不行,却无能为力。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凌熙寻找着周边可以隔断绳子的东西。只见墙边有一个丢弃的画板架,架子后面突出一截钉子,她奋力挪过去,将手腕处的绳子靠近钉子刮蹭。
绳子一点一点松动,她的手腕被钉子划破出血,她却咬紧牙关不断加快速度。
莫格利想到自己还要保护凌熙,于是拼尽全力站直身体,晃晃悠悠朝着三个保安走去,额头上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三个保安见莫格利又重新站起,轮番朝着莫格利踹去,莫格利再次重重地倒在地上。
忽然,由远及近响起警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三个保安惊恐对视一眼,转身就跑。
凌熙拿着手机奔向莫格利,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别怕,有我在!”
“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看着你挨打,我做不到。”
夜空下,凌熙抱着莫格利坐在马路当中,相依为命。莫格利躺在凌熙怀中,黄色街灯的亮光倾泻下来,在他们身边画出一个完整的圆,仿佛舞台正中。
莫格利不知道被凌熙抱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重。
就在这时,两束车灯刺破昏暗,唐澄的JEEP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唐澄、陆子曰匆忙跳下车,朝着二人跑过来。
唐澄看到凌熙手腕上、衣服上的血污,又心疼又生气,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怎么搞成这样,你要吓死我啊!”
陆子曰扶住莫格利,莫格利无奈看着两个相拥的女人,摇摇头。
唔唔——唔唔——,急救车的开道声响彻街道。
唐澄一脸严肃帮凌熙擦药膏,擦得凌熙嘴周一圈全白了,凌熙嚼着嘴不敢乱动,但还是和唐澄道歉道:“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不行吗?你说句话吧……”
毫无征兆地,唐澄突然哭了,凌熙手足无措,身上摸不出纸巾,急忙用袖子给唐澄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