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一场晚宴吃得颇没意思。
太子在太和殿参宴、太子妃在坤宁宫参宴,留下几个妃妾坐在一起吃席,不仅没意思还很尴尬。
一屋子坐着六个人,总共就楚怡一个得宠的,除此之外还有个刚生了女儿的云诗也算抬得起头,其他几个人除了嫉妒生不出任何情绪。
但她们两个对这些都充耳不闻,默契地低头吃菜。过了也就小半刻吧,楚怡发觉眼前的这几位也很默契——尖酸刻薄得不到回应,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黄宝林用帕子拭着红唇说:“等孩子满了百日,云宝林大概也该晋良娣了吧?一年之内自妾侍到良娣,云宝林真是独一份儿。”
罗宝林就跟个捧哏似的,立刻心领神会地接口:“倒是不见楚奉仪晋位。要说得宠还是楚奉仪得宠一些,殿下忙于朝政记不住这事儿就罢了,云宝林跟楚奉仪姐妹情深,也不知帮奉仪提一提?”
云诗顿时紧张,失措地看楚怡:“楚姐姐……”
楚怡:“呵呵。”
如此套路的挑拨离间台词,二十一世纪的宫斗电视剧里恨不得步步都有。
她啧着嘴从碟子里夹了块拍黄瓜吃,对先前的话恍若未闻,只跟云诗说:“忘了个事儿,太医不是说你最近总觉得冷是气血有亏吗?殿下之前给我了几斤上好的燕盏,我让人送一半给你。这玩意儿不止补身对皮肤还好。别晚上吃就行,太补了,容易胖。”
云诗到底是在她的羽翼下(……)活了一年多的人,立刻会意,一点都没客气:“行,那多谢姐姐了!”
黄宝林就不高兴了:“楚奉仪这么着可就没劲了。我们这是为你操心,你何必这样炫耀盛宠来刺我们?”
“哟,您为我操心啊。”楚怡看她来劲,也就不玩啥曲线救国了,把筷子一放,“那我劳您咸吃萝卜淡操心吧。人生在世就这么几十年,何苦为了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操这么多闲心呢您说是吧?您瞧您,现在图个嘴巴痛快,那万一云诗心里一着急没扛住找殿下给我求封去了、殿下还真就给我晋了位了,糟心的不还是您自己?”
她说着,边用一双美眸斜睇着黄宝林,一边痞了吧唧地咂了口果酒:“到时候您可怎么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咬碎银牙往肚里咽不是?您这叫往自己嗓子眼儿里扔蛆啊宝林姐姐!”
“你……”
——黄宝林的脸又绿成绿宝林了。
楚怡就笑看着她绿,绿了好一阵子,可算白了回来:“奉仪不要太得意,世事沉浮无常!”
“是是是,我素来知道世事沉浮无常——比如我楚家落了罪,那是沉;我得了宠,是浮。来日哪天又会失宠沉下去,那也没谱。”
说着她又咂了口果酒:“但是吧——”
黄绿宝林见转折来了,顿时神色一紧。
便见楚怡那双好看又可恨的剪水双眸笑吟吟地在她脸上扫着:“可架不住您压根儿没浮上来过啊!来日我垂垂老矣,尚可以回忆一把曾经的潇洒与爱恋,您吧……”
她苦叹着把酒盏放了下来:“我诚恳地建议您培养一下自己的爱好。人,总是有点让自己投入的东西才会活得更开心的,缺爱的时候尤其如此。哎,要不您每天来绿意阁找我,咱一起跑跑步吧?强身健体,长命百岁!”
她说完,诚挚地看着黄宝林。
黄宝林没有应答。
黄宝林被她气哭了。
半分钟的强撑后,黄宝林抹着眼泪拂袖离去。
罗宝林和黄宝林一向交好,脸色变得愈发不好看:“奉仪真是……”
楚怡微笑着看向她:“罗姐姐有何见教?”
“……”罗宝林清楚地嗅到了那股攻击力转移的味道,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望着她硬生生地吞了口口水,“没什么……”
说完闷头夹菜:“没什么没什么……”
怎么就怂了呢?!
楚怡意犹未尽,又看向了一直冷涔涔睇着她的徐良娣:“哎,良娣娘子,您到底在看什么?”
“……”徐良娣秒速别开目光,但没有像罗宝林那样局促,定住心神,又重新拿起了傲气,“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奉仪今日带的玉簪成色不大好罢了。”
“呀。”楚怡好笑地锁眉,“那您是打算赏我支成色够好的吗?”
“?!”徐良娣诧异地看向她,满眼都是:你怎么没脸没皮呢?
楚怡坦荡地回看过去,回了她一脸:不然你管我簪子干啥?我吃你家大米了?
又半分钟过去,徐良娣也面色青白地走了。罗宝林在自救的事情上似乎总反应很快,旋即追了上去:“我送送良娣!”
屋子里就此只剩了楚、云、廖三人,她们三个相互倒熟,楚怡便听两方先后爆出一声低低的扑哧,廖氏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张嘴……在太子殿下跟前你可当点儿心,别给自己招祸!”
“我知道,不会的!”楚怡笑笑。
她可惜命了!真有什么忍不了的吐槽或是对他的不满,她都偷偷写在小本子里悄咪咪地宣泄,打死也不能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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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太和殿宫宴散去,沈晰终于得以回到东宫休息了。
走进宫门,宦官挑着宫灯迎上来,他先问了问坤宁宫那边的宫宴如何,宦官回说都好,太子妃已回来歇息了。
他又问:“后宅的家宴呢?”
那宦官噎了噎,委婉地禀话说刚开始还行,后来吃着吃着就只剩云宝林、楚奉仪和廖奉仪了。
“怎么回事?”沈晰锁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