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决绝的狠话,薛妈妈神色即悲愤又痛苦,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激怒到景秀,不由缓下语气道:“六姐儿,老夫人过去是不喜欢柳姨娘,但绝不会去害安姨娘的儿子啊!你看看老夫人都已这样了,就算她处处针对柳姨娘,她也受到了报应,你就不能念着她是你长辈是你祖母的份上,放下恩怨吗?”
景秀的情绪难以控制,捂着心口的位置,吃力地道:“今时因,他日果。既有当初害人,就当想到迟早会有报应的一日!我放不下也忘不了,这十几年我活的有多么痛苦,就会有多恨,要我放下简直痴人说梦!”
薛妈妈一字一字的听着,焦灼不安,已不知该如何劝说,看着傅四爷在一旁,急忙地道:“四爷,您快帮忙劝劝六小姐,我们老夫人不会害人的……”
傅四爷看到景秀几经痛苦悲戚的神色,久久不说话,见薛妈妈请他发话,他也未直接张口,因腿不能长期站立,径自就靠坐在紫檀靠背椅上,安静的望着景秀。
直等到她情绪稍有缓和,气喘略平息,才压低声音温和地道:“单凭安姨娘片面之词就认定老夫人害了你娘,未免会有些草率。”
景秀将视线投射在傅四爷身上,嗤鼻一笑,漠然地道:“枉死的是安姨娘的孩子,她那时初为人母,若没有证据,她岂会胡说,她和老夫人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冤枉到老夫人头上,我绝对相信安姨娘所说都是真相!”
傅四爷叹息一声:“景秀,你先冷静下来。你是判官,老夫人神志不清无法回话申辩,案情还未定判,便要杀了她,不是成贪官污吏一样屈打成招么?”
景秀眼底有波浪翻滚,“她不招供,我就只能由着她逍遥法外吗?”
傅四爷看她情绪又激动起来,眉峰轻微一蹙,但依旧镇定如斯的劝道:“事情隔了十五年,要查起来谈何容易,谁都没有亲眼看到老夫人害人,就连安姨娘也一样,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冤枉是你娘?如果事后真的凶手为掩盖证据,捏造假象蒙蔽,那你今日要杀了老夫人不也是无辜害了一条性命。”
景秀听着他缓和温柔的声线,心头涌起的情绪被缓缓抚平,但也只是瞬间,她脑中便乱成一团。
事情过去十五年,她知道不好查,可总总迹象都指向了老夫人,胡婆子给的纸条,安姨娘口中那番话,还有傅正礼的隐瞒,若不是老夫人,傅正礼何以要把她关在玲珑十二馆这么多年,这些些都由不得她不信。
看着景秀纠结的深思,他脸上掠过一丝惆怅:“有时候亲眼看到的都不是真相,更何况是听来的,你想要调查整件事原委,不可放过凶手,但也不能草率冤枉无辜。”
景秀冷漠的脸上也略有动容,垂眸片刻,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可是耳中听到老夫人还在神叨的说着“狐狸精”,她冷笑一声,老夫人连疯癫了都在骂娘,甚至看到她的脸就想要掐死她。她不由攥紧了手指,愤恨的看着老夫人。
傅四爷含着怜惜的神色瞥了她一眼,他看着自己手指关节,表情却始终淡定。
静了会,顺手从旁边的阿莽腰间拔出短刀,轻放在桌上,滑到景秀眼前,沉声道:“若你已认定了老夫人便是害你娘的凶手,那就拿起桌上的匕首。”说着,看了眼屋子里的曾书生。
曾书生诧异地道:“四爷,这……”
傅四爷扬了扬脸,曾书生不敢不听,走到老夫人面前,反手掌控着老夫人,让其不得动。
这举动吓得薛妈妈惊呆了:“四爷!你怎么能任由她杀了你母亲……”
看着老夫人挣扎反抗的样子,薛妈妈恨不得跪下道:“四爷啊,老夫人一辈子都念着你,好不容易能母子重逢,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这样不是伤了老夫人的心么……”
傅四爷坐在那里依旧无动于衷,漆黑如夜的眼睛只是望着景秀道:“动手吧!
”
景秀看着他清冷的瞳孔幽深无尽,片刻的迟疑,她低下头,慢慢拿起桌上的匕首,一步步就向老夫人走去。
薛妈妈冲到景秀面前,拦着她道:“六姐儿,老夫人没有害你姨娘,更不会害安姨娘的儿子,她一向都喜欢小孩子,怎么会下手去害那孩子,这当中有误会,你要现在真杀了老夫人,将来会后悔的啊……”
景秀眼睛直盯着老夫人,胸腔里一阵躁动。她紧紧握紧了刀柄,看着几步之遥的老夫人,只差一点这锋利的刀刃就能刺穿那人的心脏。
可是,偏偏她脚下沉重的不肯再向前走一步,她下不得手,她知道自己早已分不清真相假象,万一真的像傅四爷所说,到最后她报错了仇,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