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终日打雁,临了却被雁啄了眼。老子轻敌大意,小瞧朱存机了,朱洪武的子孙也不全是如朱常洵一样的蠢猪。”
终南山一处山谷里,李自成看着仅剩下三百余人的队伍长长叹息。自西安逃出来五百余骑,半路上又有近半人马因为觉得前途渺茫而逃离,跟着他的只剩下了些老兄弟。
这是李自成当年潼关兵败,十八骑入商洛后最惨的一次兵败了。重出商洛不到一年,好不容易东山再起,这次却又被打入泥底。
李岩、红娘子背叛,吕维祺等洛阳官绅背后捅刀子。
如今兵也没了,连妻子高氏也没有了。如此大败,特别是李岩的背叛,让他想到了高杰。
高杰绰号翻天鹞,曾经是跟他一同起兵的老兄弟,深得他信任。可后来却暗中与自己的妻子刑氏私通,他们最后还一起投降了官军。
李自成待高杰不薄,待李岩更是信任有加,却被他们伤的更深。
宋献策和牛金两这两大谋士都被俘了,连自己的义子张鼎都在西安战死。
李自成目光在仅剩下的一群老兄弟身上扫过,如今还跟着他一起的只剩下刘宗敏、田见秀、袁宗第、党守素、刘芳亮、李过、高一功、刘体纯几人,其余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起兵十几年,却是如今这么一个结局。
“说吧,事到如今,有什么就说什么。”李自成望着兄弟们道。
刘宗敏一条膀子还吊着,缠着的布上还有血渍。
“大哥,要我说,那些狗屁前明宗室、地方官绅们,根本一个都信不过。这些人根本就不和我们是一类人,洛阳官绅们背叛我们,西安的朱存机和官绅们也想杀了我们,就连李岩。我们对他那么信任,让他统领中军,可这小子一直就不跟我们一条心,当初若不是他非要联合什么明朝宗室。我们也不会有此之败。这个王八蛋,官军一来,立马就倒戈反水,我看他脑子里根本就是一直还把自己当成读书人当成是士绅,把我们当成是流寇。一直没真正当我们自己人。”
“那些话就不必说了,我是瞎了眼,错看了这个白眼狼。我在这里起誓,将来打回河南,必定要挖了李岩的祖坟,杀他满门。”
“现在,我们还是说说眼下。”
党守素犹豫着道,“如今我们新败,关中已无立足之地,听说曹操罗汝才在汉中。不若前去投奔于他。”
“一山不容二虎,如果我们手上有兵马,前去汉中,那两家还可联手。但如今我们只余这几百老兄弟,去了汉中,到时便只能寄人篱下,听曹操命令。”袁宗第反对去投奔罗汝才。罗汝才虽然也是义军老人,甚至资格比闯王还老些。
可这人向来狡诈,当年联络张献忠,声势最振。去年他们复出商洛。很快在河南打出声势,也曾派人去大巴山招揽过罗汝才,希望他们能来洛阳会和。可罗汝才拒绝了,如今去投奔罗汝才。就这么三百来人,到时肯定无法跟罗汝才平起平坐。
而且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使得他们不能去。
“我听说朱由菘现在正在罗汝才那里,罗汝才已经奉朱由菘为帝,朱由菘则封罗汝才为魏王。”
大家都不会忘记之前他们是如何逼迫朱由菘父子准备迁都西安的。
“闯王,暂居曹操之下。总比投降汉军的好。”
“只怕朱由菘容不下我等。”
“朱由菘这个皇帝也不过是曹操手上的一个傀儡,不必担忧他。只要曹操愿意收容,就不会有事。当年我军败入商洛之时,不也曾经向曹操借过人马粮饷,他不也借了吗。我觉得此时投奔曹操可行,暂时委屈一下,可得喘息之机,方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啊。”
田见秀也开始劝说去投罗汝才,他们都还不知道刚伏击了他们的朱存机已经被兄弟朱存极给杀了。
李自成看着身边的几百残兵败将,长长叹息。
“这事,容我三思。”
回到草棚之中,李自成犹豫难决。
刘宗敏提着一只烤好的野兔进来。
“大哥,看你没过去吃东西,我给你拿过来了,这终南山里猎物不少,这野兔烤的油旺油旺香喷喷的,快趁热吃。”
李自成没什么胃口,他望着刘宗敏,过去几年,刘宗敏凭着其勇猛敢战,已经渐成为闯军的二号人物。
“宗敏,弟兄们都提议去汉中投曹操,你怎么想的?”
刘宗敏把野够撕开,拿起一只兔腿吃了一起来。
一边吃一边回道,“不去投曹操,咱们这几百人呆在这终南山,早晚不是饿死,就是被朱存机给围杀。投曹操,虽然暂时得寄人篱下,可以闯王的资历威名,这个时候曹操也不可能做过什么过份之举,毕竟如今汉军势大,我们也是唇亡齿寒。也许罗汝才会想吞并我们,可暂时依附,待机休整壮大,到时我们依然可以拉出去另起炉灶。”
“要奉朱由菘为天子么?”
“当初我们不也奉他老子做天子么,说来我们还是他们父子从龙功臣,洛阳兵败,那是吕维祺李岩那些王八蛋的罪则,跟我们无关。说不定,朱由菘还巴不得我们这些旧臣能够过去呢。”
“大哥,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挫折兵败算不得什么。当初咱们潼关兵败那次,败的比现在还惨,只余十八骑入商洛,如今咱们好歹还有三百余骑入终南山呢。当初咱们那样惨败都能再起,难道我们如今还怕将来不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李自成一笑,“这话说的在理,在理。”说着李自成也觉得饿了,拿起一条兔腿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