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细弱低沉的呼唤,是她的幻听吗?她的心更加揪紧。
接下来的什么合照缓解啊闭幕过场啊之类的,楚凝全然置身事外一般。她的脑袋里恍恍惚惚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够见到楚文忠——那个算是自己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叔叔。
最后一面,还是多年前那场事故之后,讨债的人纷纷上门来闹,在那场纷乱之中,作为自己最后一个监护人的楚文忠仓皇的跑了。
临走的时候,只丢下一句“阿凝,叔叔对不起你”。
将她一个失去双亲、无依无靠的小瞎子留在了吵吵闹闹的讨债声中。
小孩子的记忆力有的时候出奇的好,比如多年前的那一切,她记得清清楚楚,每每想起来宛若在昨日。
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再次碰上了。
这一次,她成了获奖人,他成了颁奖嘉宾,真的是可笑。
这场大赛总算结束,楚凝领了一张八万的支票,到后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里。尽管主持人说了,晚上还有一个饭局,主办方和工作人员啊参赛人员都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
楚凝并不想凑这一份热闹,便找了个借口推辞掉了。当然,也免不得听到旁人在小声嘀咕“得第一名很了不起嘛装什么装啊”。
她走到会场,抬头看那已经暮色沉沉的天空,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她正好可以赶回去吃个晚饭。
走到路边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下,楚凝拿起手机准备给李老太太打个电话报个喜。哪知道这手机才刚拿出来,就听到路边响起两声刺耳的喇叭声。
她皱眉,抬头朝着面前望去。
只见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路边,窗户里露出楚文忠那张发福的大脸盘子。
楚凝脸上的表情淡漠,始终是蹙着眉头,他怎么追上来了?
“阿凝,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叔叔啊。”楚文忠赶紧打开车门下车,拖着胖胖的身子走到她的面前,一脸喜悦,眼中满是期待,“阿凝,没想到一晃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刚刚我都不敢认你,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你还好吗?过的怎么样?”
这一连串的问题甩来,他激动地想要抓住楚凝的手,可却被楚凝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不好意思,你大概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定了定心神,她冷淡出声,朝后退了一步,让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你……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了呢。阿凝,阿凝,我是你叔叔啊,楚文忠,你怎么会不认识。”楚文忠有些着急了,“也是,当初你年纪还那么小……我真的是混蛋,混蛋……是我对不起你,阿凝,没有尽到一个叔叔的责任。当初不应该就那样抛下你一个人走的。”
听着他的自责,楚凝眯了眯眼睛,心情越发的复杂。
眼前这个人当年是那样的无情无义,现在却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自责,她一时间也不分不清这是真的自责后悔,还是装出来的。
可冥冥之中那点血缘关系,让她有几分不忍心,不忍心把话说的太绝。
大概是想到这茫茫天地间,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血缘亲人的缘故,多年前的事情竟也淡却一些,有几分可原谅。
“阿凝,我知道你是认出我了,刚刚颁奖的时候你看到我的样子,就是认出我来了。你怎么就不承认了呢?你是不是还怪着我。哎,我以前的罪孽……这些年我几乎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每次想到当年抛下了你,你爸爸和你妈的样子就在我面前晃啊晃……是我对不起他们,哥和嫂子当初对我那么好,是我忘恩负义。”
楚文忠说着,忍不住抬手狠狠地甩了他自己好几个嘴巴子。再次抬头,眼中满满都是泪水,声音也变得哽咽:“孩子,这些年你肯定吃苦了。叔叔,叔叔对不起你啊。”
看着面前这张跟自己父亲轮廓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楚凝的心里有几分沉重。
这么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也惹来不少路人的注目。
沉吟片刻,楚凝才涩涩开口道:“好了,这里人多,让别人看到不好。”
楚文忠抬头欣喜的看向她,“这么说,你肯认我了?阿凝,你肯认我是你叔叔了。”
楚凝一时间哑然,她并没有这样说过。
“你说得对,这里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现在正好也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阿凝,咱们一起吃个饭吧。这么多年没见了,我这很多话想说。”
“不了,没什么好说的。”楚凝拒绝,她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 并不想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叔叔有过多的干系。
既然十年前走的干干脆脆,那就当这个人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何必再来强叙旧情,有所牵扯。
“阿凝,你别这样好吗?我是真的很高兴这么多年后还能够见到你,也真的对以前的事情很愧疚。说到底,我可是你的亲叔叔,是你爸爸的亲弟弟啊。你就算怨我恨我,这都是应该的。可你……别这样直接的拒绝,咱们叔侄俩坐下好好聊聊成不?”
楚文忠说的情真意切,眼眶里的眼泪又要落下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