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眯了眯眼睛，看着对面的楚文忠，“你不是开车来的吗，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她跟楚文忠吃了好几次饭，但这是楚文忠第一次点酒。

“没事，今天想喝一些，等会打车回去也没事。”

“……”楚凝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对面坐着的楚文忠满腹心事的模样，便沉默下来。

很快，一道道菜便端了上来，服务员将果汁放在楚凝面前，又将白酒打开放在楚文忠面前。

“阿凝，你动筷子啊，这家味道挺不错的，跟咱们南江菜口味很近，你应该会喜欢的。”楚文忠张罗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嗯。”楚凝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到碗中，却没有立刻吃，只是问道，“你今天把我叫出来，不仅仅是请我吃顿饭这么简单吧？还有什么事情。”

楚文忠感受到楚凝那犀利的目光，拿着酒吧的手抖了一下，那张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个尴尬又无奈的笑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让他皱了下眉头。

再次放下酒杯，楚文忠的眼睛有些红，“侄女儿，叔叔是有话跟你说。”

楚凝看着面前这幅姿态的楚文忠，心底微微一怔，轻轻地抿着嘴唇，凝视着他。

“你上次问我关于你爸妈车祸的事情，我……我……”楚文忠低着头，声音低沉，“我没跟你说全，很多事情瞒着你。回去之后，我这心里一直静不下来。晚上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爸妈对我的好，对我的照顾。”

“我越想越觉得我混蛋……就连你来问我，我也不肯说实话。大概是年纪大了，越老越明白亲情可贵，我这颗良心也过不去……”

他这是要说了吗？楚凝的心突然揪紧，神经也紧绷起来。

楚文忠又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似乎只有借着酒精的作用才能将那压在心底已久的秘密吐露出来。

“阿凝，关于你爸妈车祸的事情，说起来，这背后的事情很长很长……”

楚凝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楚文忠的讲述……

“十一年前，你爸妈的公司风生水起，虽然南江的主要经济还是在三大家族“陆易陈”手中，但楚家也算是后起之秀。楚家主要是地产建设这个行业，与陆家的生意有所交集，自然少不了摩擦，也算是竞争对手。其实小摩擦也没什么，与陆氏之间最大的矛盾在于西坪区的那一块地。”

“西坪区？地？”楚凝皱眉，有些迷茫。

“是，西坪区原来有个丰华小区，住着四百多户居民，那片小区的地和房子都是你爸妈名下的。那个时候，陆家在建设开放丰华小区旁边那块，他们就看中了那片居民区地产，准备改成商场，好围绕着陆氏总部大楼形成一个经济圈。所以，陆家便来人与你爸妈商量买地拆迁改造的事情。”

楚凝露出疑问来，“可是，陆氏总部大楼不在西坪区啊？”

“陆氏总部大楼是在西坪区的，你说不在西坪区的，应该是指WE的总部大楼吧？十年前，还没有WE呢，那个时候还是叫陆氏。”

“哦，原来这样……”楚凝点点头，原来WE总部大楼也是新的建筑，并不是原来的陆氏办公楼。

“陆氏出了大价钱，你爸妈不同意。”说到这里，楚文忠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爸妈就是太道义了，太不像商人了……那么一大笔钱都拒之门外，我当时都觉得你爸妈太傻了。”

楚凝不解，皱着眉头静静地听着楚文忠说下去。

“那些居民都在丰华小区生活了很多年，所以不愿意拆迁。你爸妈也不想因为赚钱而强行破坏别人的家，就拒绝了陆氏。哪知道陆氏那边非得拿下这块地，见你爸妈顽固，软的不吃就来硬的，直接搞强行拆迁。这样一弄，弄到一个老太太心脏病犯了，硬是死在了小区门口。当时目击人很多，再加上媒体记者的报道，一时间，对陆氏的影响很坏。小区的业主们都自发起来抗议，不肯拆迁。老太太的家人要告陆氏，却硬是被压了下来，还被陆氏的人恐吓威胁……”

“那老太太的家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来找你爸妈做主，求你爸妈帮忙。”楚文忠又喝了一杯酒，胖胖的脸上露出无奈又哀伤的神色来，“你爸妈心太软了，看着人家可怜，就答应下来了。我当时劝了你爸妈的，叫他们别惹这事情，陆氏权势滔天，财力雄厚，我们跟他们去碰，完全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可你爸妈就是不听，还是起诉陆氏……”

“陆氏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他们找人与你爸妈私下和解，愿意出一大笔价钱，也说会放弃这块地，不再打这小区的主意。可你爸……哎，就是个倔脾气，一根筋，说人命大过天，一定要讨个公道……”

楚文忠苦笑着，声音带着凄凉，“呵，公道，我的傻哥哥啊，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公道可言……你是白白的送掉了性命啊。”

楚凝看着楚文忠这幅醉醺醺的模样，又瞧见他眼中闪着的泪花，一时间心情也极为沉重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的确是那样一个人，刚正不阿，堂堂正正。

楚文忠说得对，这样的人怎么适合当商人，怎么能做生意呢……无奸不商，无奸不商……父亲这种性格只会成为众矢之的罢了。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楚凝深吸一口气，追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