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都是体面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给多少就给多少,不会食言。
然而鲁智深对这些家伙根本信不过,命令王承恩执笔记录。
等到登记完成后,鲁智深一把抢过账本,狞笑一声:“倘若到时候洒……朕没在这皇极殿里看到银子,说不得,只好自己去取了……”
哗啦啦,下面跪倒一片:“不敢劳烦皇上……”
朱由检听完,也不多话拔腿就走。
王承恩尖着嗓子喊道:“退朝……”
大臣们这才三三俩俩往门口走去,人人失魂落魄,今天的刺激确实有点大。
而且出血也有点多……
他们当然不缺这点银子,可毕竟是几万几万的白银,也是要搜刮好几年才能积累下来,可怎么办呢?
虽说文官要不怕死,可也得分是怎么死的。
平日袖手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王,这是可以的……
自己死了能保住家族财产传承,死就死吧……
可莫名其妙一拳就账。
这对上的皇帝还是土匪?
哪怕李闯进城都不会这样吧?
即便是关外后金野人都做不出这种事。
……
魏藻德第一个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不是他想在这个阎王殿多呆会儿,而是委实迈不开步子。
门槛外就是明晃晃的大太阳,他恨不得立刻去晒晒,去去晦气,也好让自己觉得鬼门关上走一遭,总算是回到了人间。
可……
魏藻德和那驱邪的阳光之间隔着……难以逾越的障碍。
陈演正横着呢。
玉体横陈是文人心中香艳的典范描写,可玉变了尸,那就……
上半身在门槛外,两条腿在门槛里,死死卡住出口。
魏藻德要出门必须迈过陈阁老。
这……
着实瘆人。
更何况,陈演死不瞑目,一对老鼠眼睛还死死瞪着苍天呢!
也就半个时辰前,两人还一搭一档挤兑当朝天子,现在阴阳两隔,而且自己也差点陪陈阁老一块上路。
现在是宰了魏尚书……哦,不,魏首辅他都不敢迈出这跨越生死的脚步。
魏藻德立在门口皱眉咳嗽一声,朝王承恩看去。
王公公的职司有点类似于后世中办主任,全面负责朝廷内勤内务,这拖死人自然是他的份内工作。
王承恩瞅着死鬼陈也不舒服,他管着东厂,手上沾血,也见过不少死的奇形怪状尸体。
处理陈阁老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到低是王公公,临乱不慌。
招手唤来两个小太监,让他们赶紧把这一百多斤搬走再说,至于是发还陈家,还是喂狗,那得等皇帝旨意。
“王承恩”崇祯帝忽然喊道
“奴婢在”
“传旨,就说陈演老成谋国,在朝廷上位筹措银两耗尽心力,不治而亡。”
众人一听,觉得这倒还像话。
魏藻德想了想,跪下道:“陛下,陈阁老的谥号……”
“嗯……这个先不急,魏藻德,你去陈家说一声,让他们拿出白银20万两来,那就发还尸身,附送个好的谥号,如若不然,砍碎了,扔出去喂狗……”
“这……”魏藻德心脏差点停跳,心说,皇帝啊皇帝,你这个也太黑了,自古只有苦主抬尸要价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开始拿捏尸体讹本家苦主?
文人士大夫就要个体面,陈演出自传统的官宦之家,死后必须得进祖坟,朝廷还得花银子给立个牌坊,这才叫功德圆满,保佑诗书传家远。
若是按上个诸如“丑谬”之类的恶谥,那真是丢光了祖宗的脸……
至于尸体喂狗,反而是小事。
这手真是把陈家拿捏的死死的……
魏藻德心知自己这回落了个恶毒差事,陈家凑凑应该能拿出二十万的赎尸银子,钱归了皇帝,但敲诈死人的恶毒名声肯定是落在他魏某人头上……
陈家骂不了皇帝,还骂不了你个魏奸臣么……
他犹豫是不是要辞了这差事,一抬头看到崇祯帝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正捏起拳头。
顿时神智清明,一个头磕在地上:“臣退朝后立刻就去陈府,陈阁老向来公忠体国两袖清风,死前伸出三个指头,众皆不能解其意,但下官明白,他是要报效朝廷三十万两白银!”
“哈”皇帝大笑,拳头变成巴掌,轻轻落在魏藻德的肩膀上,“能办事!”
其它文武官员都在擦汗,悄悄的和魏尚书保持距离,这是狠人啊!
不对,这他娘的不是人!
陈演尸体还没凉透呢,他就把人给彻底卖了……
三十万两纹银……
乖乖,陈阁老这辈子算是白干了……
眼看皇帝大臣说完话了,两个小太监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准备抬尸体。
“不准动!”
皇帝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