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鍔枯坐房中思量半晌,一时闹不清赵四此番搬弄是非目的何在。但总归是想的清楚,那都厨只怕不敢加害于自己。
至于找伯祖陈德源,薛鍔却是暂时没这个念头。没准那赵四背后指使之人,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他暂且拿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早间起的太早,又趺坐了一个时辰的早课,薛鍔身子倦得厉害,便靠坐床头小憩了片刻。待到睁开眼,观望天色已然日头西斜。
左右待在房中无事,想起刘振英所说藏经阁,薛鍔便穿戴齐整,披上大氅出门去寻那藏经阁。
紫霄藏经阁便在西道宫之内,行不多久便到了地方。薛鍔推门而入,侧头便见一道人端坐书案之后捧卷而读。
那道人三十开外,放下书卷抬眼瞥了一眼,当即笑道:“无上天尊,师弟可是来借阅道藏?”
“正是。”
那道人便微笑道:“紫霄宫所藏道藏尽在此阁,师弟随意翻阅,切记莫要乱放,若要借走,还需在此处签字。”
薛鍔心中纳闷,说道:“无需凭证?”
那道人笑道:“旁人自然是需要的,可师弟新来,既无道牒,也不曾开坛,哪里来的凭证?且便宜行事,有寻不见的可来问我。”
“谢过师兄,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贫道王振良。”
二人彼此见礼,寒暄两句,薛鍔这才迈步进了藏经阁。阁内道藏码放齐整,略略观望,却非按照偏旁部首排列。
左边几列书柜,上写《三洞真经》,随即几列《四辅真经》,又有一列《列仙传》。
他从中而行,细细观望,这一列书柜里码放的是太玄部经诀,另一侧则是正一部经箓。
薛鍔随意抽出一本,封皮写着《老君变化无极经》,翻看两眼不得要领。
己身身家性命全仗道门,世间再无可医之药。师父曾说,虽不能治病,却可让他无药而愈。想来这其中玄妙便在这道法上。
若要修习道法,必然得通读道藏。便是刘振英师兄都说过,诵经千遍,身腾紫云。
薛鍔思量了下,觉得自己理应从易到难,先从《道德经》看起。他信步而行,不过须臾便找到了道德部。驻足一打量,顿时晃花了眼。
原文道德经几个版本也就罢了,各类注文不知凡几,其中既有道门高人所注,也有前朝名士所注。
正不知该选哪一本,就听王振良遥遥道:“师弟新来,只读原本便好,那些注经大多一家之言,还是留待日后参详为妙。”
“多谢师兄指引。”
王振良笑着点点头,随即埋头捧卷而读,不再理会薛鍔。
薛鍔找了原本《道德经》,展开来慢慢研读。
道德经煌煌五千言,内中微言大义,直指通天大道。薛鍔便如寻常人一般,知道道德经,能说上两句‘道可道非常道’,除此之外对此文全无概念。
此时研读起来,加之原主本身的儒学功底,倒是略略明白了其中一二。
道德经,论述的自然是道与德。道,不仅是宇宙之道、自然之道,也是个人修行之道;德,并非寻常意义的道德,而是修道者理应具备的特殊视角、方法论以及为人处世之道。
德为基础,道为升华,无德便不能入道。
看到此节,薛鍔略略停顿,若有所思。待继续看下去,老子话锋一转,从哲学一下子延伸到了书中方法论在伦理、政治中的应用。
通篇看将下来,薛鍔似有所得,却不知所得为何。总感觉老子是抛了一篇哲学方法论出来,内中对于修行一事所提甚少,怎地张道陵会将其奉为道门之祖?
正疑惑间,面前书卷陡然模糊起来。薛鍔只当读书久了头昏眼花,正要擦拭双眼,便见书中腾出三条灰蛇,于他面前上下翻飞。
时而化作一个个怪异字迹,有的像是儿字下面多了一横,时而又扭曲成少了一点的今字。
薛鍔心中错愕,还不及反应,便见三道灰蛇崩散开来,次第钻入其胸腹之中。惊骇莫名的薛鍔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书架上,砰然作响。
书案后的王振良放下书卷,皱眉端望,眼见薛鍔手足无措的靠在书架上,当即出言道:“师弟可还安好?”
“额……无事。”薛鍔略略检视,浑身上下安然无恙,身体也没旁的不适。他从慌张中舒缓过来,当即轻咳一声道:“看的入迷,一时绊了脚,师兄勿怪。”
“无妨。时辰差不多了,师弟莫要伤了眼睛,还是早些去斋堂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