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郑二娘感受着被窝里属于郑修的余温暖意与久违的体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出事了。”
“不着急,慢慢说,喝杯茶,淡定点,天塌下来,我顶着。”
郑修淡定地端起价值千金的青天白玉凤纹螭龙笔。
他今天画蛋还差两百三十个。
昨夜明明无事发生。
但今早早朝过后,督察院那边下了一道公文,洋洋洒洒一大页,说的是玉润公主一事,郑修有重大嫌疑,脱不开干系,打算将郑修无限期关押,直到真相大白为止。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而紧接着,郑修的种种产业在一大早,遭到了身份不明的刁民惹事。有人在香满楼前拉了横幅,说奸商在饭菜里下毒,害死他家八十老母,要奸商赔命;
西市的郑氏商业街,有人拿出一些假的金银翡翠,一口咬定说是在郑氏买的,要郑氏赔偿;
天上人间尚未开业,有几个妇人哭哭啼啼说他家夫君在天上人间里马上风而死,地上躺了几具尸体,白绫铺了一地,香火纸钱在门前烧得飞起;
郑氏商队南下途中,刚出皇城,就遭蒙面贼人拦路劫财要命,虽说郑氏打夫果断对贼人进行了反杀,但郑氏商队已经好多年没被劫过了,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搞事。
以上的乱事同时发生,百姓间甚至流传着风言风语,比郑修初入狱时更甚,都说郑氏要倒了,郑首富要凉了。
受到影响,一大早郑氏钱庄爆出可怕的赎回潮,幸亏钱庄底蕴深厚,扛了过去,但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一夜之间,郑氏遭逢剧变,多方出手,同时对郑家进行狙击。
郑修淡然问:“庆十三可有留话?”
“是了!”郑二娘蜷被窝里,一口气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丝绒小包,里面有一个绣花锦盒:“庆十三让我亲手交给你。”
说到此处,郑修已经画完一千个鸡蛋,有几分郁闷地放下画笔。
他郁闷的不是郑家出事,而是因,又没能窥见门径。太难了。
这时郑修才取消投影,浑身发出骨骼缩回的轻响。
锦盒包了三层,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倒扣的黄色大碗,郑修小心翼翼取出大碗,翻过来一看,腕底写着两个字——中一。
“原来如此。”郑修笑了:“看来三月三立储一事,都忍不住了。”
“事到如今,老爷你还打什么哑谜?”郑二娘胸襟起伏,虽说郑修让她不要急,可眼下可是郑氏自发家后从未遇上的变故,一连串的变故让郑二娘一位单薄女子,疲于应付,家里少了郑修,就像是少了主心骨,令她寝食难安,她怎能不着急呢?
面上如何淡定,都是装的,心中担忧骗不了自己。
“瞧,你看碗里写着什么?”郑修将碗底朝着二娘,笑着问。
“中一。”
“我在很久以前,曾给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用牌子定了一些暗号。不同的牌对应着不同的人,东南西北指的是方位,中发白一九分别对应了几位要害位置的武将文官。然后前一阵子,我用郑恶的身份,哨声传信,让庆十三加紧去查了。”
“中……”郑二娘顺着郑修的思路一捋,忽然面色一变,声音极低:“皇宫?”
“没错,中,指的是宫中。庆十三是在告诉我,他确定了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些人。若只有‘中’,则说的是大帝不顾郑家先烈的情分,硬要搞郑家。即便我年年给他送钱,他也无法满足,要收了我郑家这头肥羊。若真是如此,我郑修无话可说,这是历史规律,合情、合理,符合人性。但如今盛世大乾,国库充盈,老魏不至于如此昏庸,作出这种杀鸡取卵一事,他但凡真的缺钱缺军饷,命人暗示一二,我亲自送进国库,又有何妨,无需用这些绕弯的桥段。”
“按理说老魏是了解我的,这些年我的作为,不像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钱财对我而言,不过身外物罢了。”
郑修笑着说完,一副“我对钱不感兴趣”的姿态,然后皱眉沉思:“庆十三传来的信息,偏偏是中一,这就有些难办了。”
郑二娘问:“大皇子?”
“是呀,大皇子啊大皇子!”郑修看着那黄色大碗,缓缓道:“老魏曾说,大皇子他性子沉稳,目光远大,谋定后动。我没想到除二皇子外,先忍不住动手的人是他。但他一旦动了,那只说明一件事,他胸有成足,图谋已久。立储一事虽打乱了他的布置,但他有不得不强行逼我郑氏表明立场的理由!”
郑二娘不愧是打理郑家多年的奇女子,寻常女人听见这般可怕推断,早已吓得面色煞白,可越说,郑二娘神情越是平静,她看着侃侃而谈仿佛天塌不惊的郑修,两眼亮亮地盯着她的好弟弟。
“老爷打算如何?”
郑修单手托着那黄色的大碗,笑着反问:“你可知道庆十三为何要将这碗,倒扣放于锦盒中?”
说完,他也没有解释,没等二娘回答,而是缓缓地将碗倒扣:“他是在问我,要不要……”
郑二娘秒懂,却不敢将那个大逆不道的字说出口。
区区妇道人家,说出那字,得需天大的胆子。
郑二娘知,庆十三知,郑老爷知,所以这信息才传得如此隐晦难懂。
“所以我才说,难办。若是中,扣了就扣了,可中一,呵呵。”
郑修将碗正着放回锦盒中,重新包好,交回郑二娘。
“回去吧,记得让她们熬碗姜汤,给你暖暖身子。”
郑修的淡定让郑二娘哭笑不得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二娘的身子?”
“不急,让他们飞一会。”郑修遥看漫天渡鸦飞舞。
沉默片刻,郑修笑了。
“不过,兴许今年三十,能回家吃一顿团圆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