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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修骑着马,与谢洛河二人,策马奔腾,奔啊奔,直出漓城,一路向西。
直到天光大亮。
他们在马上换了几个姿势。
最终谢洛河笑吟吟地坐在前方,挤在郑修怀里,合不拢腿。
背后日出,照见二人的身影,长长地铺在马蹄之下。
他怀里拥着谢洛河,骑马奔腾这一幕,莫名地让郑修想起仍在皇城时,在团圆夜那晚,他做的那一个梦。
梦里他与凤北骑马,红尘作伴,相谈甚欢,最后凤北脱下手套,一巴掌灭了自己。
郑修想起了这个梦。
再低头看着怀中贴着自己,分明就是凤北,却自称是“谢洛河”的女子,忽然有些分不清,眼前一幕究竟是真实,或是梦境。
“上当了。”
郑修忽然一拍脑袋,直呼上当。
“呆子。”
谢洛河笑得更愉快了,在房中与郑修告别时,那点深藏的凄凄惨惨戚戚,早已荡然无存。
郑修回头,往漓城的方向瞥了一眼,叹道:“我早该想到,以你谢洛河的本事,怎会让自己陷入那般窘迫境地。”
“谁知道呢。”
谢洛河歪着头,哼哼唧唧地装傻。
郑修:“我若再被你骗,我就不姓郑!”
“你,复姓公孙,单名一字,陌。”
郑修正想否认。
谢洛河转身,轻轻用一根指头点住郑修的双唇,那明亮的眼里满是期盼:“就一次,这一切是真也好,是梦也罢,无论此刻是当今,或是两百年的从前,已无关紧要。”
郑修惊讶地看着谢洛河,谢洛河眼里泛着点点泪光,哀求道:“哪怕只有一次,一次就好。你既不是郑修,我亦非凤北,只是谢洛河,与公孙陌,仅此而已…好么。”
谢洛河说完便扭过头,低着头,柔弱的双肩微微地颤动着。
哭了?
郑修差点惊出了表情包。
不可能。
郑修立即否认。
谢洛河背对郑修,喉咙间发出如同小猫呜咽般的嘤嘤抽泣声。
郑修这下信了,单手骑马,另一手摸了摸谢洛河的头发,答应道:“……好。”
谢洛河的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
“谢洛河?”
谢洛河终于忍不住了,肆意大笑:“哈哈哈!呆子!你输了!大丈夫当一言九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公孙陌了!哈哈哈……”
“草?”
郑修目瞪口呆。
笑了一路,谢洛河平复心情。
“好了,不逗你了,告诉你一件事,你定会感兴趣。”
郑修翻着白眼,在考虑着要不要狠一狠心肠丢下谢洛河自行返程。可郑修很快又陷入纠结,这方茫茫天地并非他的归属,如今连最后离开的希望“聂公宝库”也成了空,如今郑修即便说“回去”也不知下一步该去何处。
一边怀中抱妹,一边纠结着,郑修听见谢洛河的话,顿时竖起耳朵,狐疑道:“你又想来骗?又想来诈我这懵懂无知的小书生?你堂堂云河寨大当家,天下第一恶人,身为兵器谱排行第五十,有头有脸的人物,能不能讲点武德?”
“武德?我讲呀!”谢洛河理所当然,毫不害臊地回答,吃吃笑道:“所以我答应你,这次,绝不骗你。”
在郑修怀疑的目光下,谢洛河说起一事。
“几年前,在你出现之前,我曾四处查探,我苦心寻访,阅尽各地志怪传说,方野轶事……”
“等等。”郑修一下子没忍住打断谢洛河的故事:“你……看书?”
“不然呢?”谢洛河眼眸泛波,流露出一抹难掩的小得意:“你该不会认为,我谢洛河是一文不识的山野莽妇?”
你识不识字我不确定,但“莽妇”二字倒是形容得恰到好处。
“嗯?你心里偷偷摸摸地骂我什么?”
谢洛河眼睛虚着。
“没,你听错了。”郑修矢口否认。
“别吵,安静听我说。”谢洛河反手掐了郑修一下,却不知掐到什么地方,脸微微一红,淡定继续道:“我发现,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个人,有着与我一样的苦闷,走了与我一样的路。”
“谁?”
谢洛河摇摇头:“他的名字与身份,早已遗失在历史中。不过,我曾读过一本民间医者的自传,里面用寥寥数语,记载了一位奇人的怪事。那位古时的医者将他称作‘烛’。”
谢洛河语气一顿,脸上红晕散去,又道:“那位医者在自传里说,那位奇人‘烛’,有着‘断肢重生’的本事,上面还说,这位奇人活了两百余年,却仍‘肤若壮年,气猛如牛’。”
郑修先是惊叹:“烛?断肢重生?”
惊叹过后,郑修眉头一皱,总觉得这奇怪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有点模糊的印象。
谢洛河并未注意到郑修此刻面色沉凝,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缓缓说道:“而后,我在多年的查探中,发现了一件事,历史上曾有许多传说,有着许多奇人异事,有的人容颜不老,有的人目可夜视,有的人仅凭一双肉足日行千里,有的人如那位烛,断肢重生。后人大多只当这些怪事,是古人无知臆测,懵懂愚蠢,只当传说是笑话,没有人相信这些怪事。”
谢洛河说到最后,声音空灵,随着路面颠簸在微微地颤着,语气一顿,谢洛河道:“除了我…我信。我后来发现,这种种传说,有七成的异事,仿佛都在说着……同一个人。此人,活了将近八百年。”
“再后来,我循着历史上,那人的足迹,最终不远万里,跨越千山,横穿大漠,抵达了大漠的尽头。最后,到了那处,我终于确定,那人曾到过大漠的尽头,并留下了一段清晰的传说。”
“上面写着,名为烛的高大男人,赤足飞奔,日行千里,如雷霆闪电,他崇拜烈日,朝落日方向跑,一路向西,跑啊跑啊,他独自跑过千山,越过万水。终于,他在一座陡峭的山峰上,将烈日握于手中……被融化了。”
“大漠里的人,与世隔绝,将那人奉为仙神再世,打造石像,同时将这段离奇的传说,以壁画记载,代代相传。”谢洛河声音轻飘飘地,浑身偎依在郑修怀中,神情安逸,看起来郑修的怀抱令她无比安心,又或许是因为,在马背上颠上颠下宛如云端般的快感令谢洛河不忍远离。
谢洛河稍稍一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道:“大漠居民将那人称为……逐日者。他们认为,烛的最后,并非被烈日融化,而是与烈日化作一体,于是他们将天上的烈日,当作烛的化身而祭拜,并成了当地的习俗流传下来。”
当郑修听及此处,猛然惊呼:“我想起来了!”
郑修一时激动,抱紧了,害得谢洛河抖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在不久前……不,在两百年后……啊呸,在你的梦里,我与和尚,也就是你哥……”郑修总觉得这关系很怪,一时捋不清,便索性不捋,一口气将他与和尚碰见“百年虫”,也就是“棉蜕”一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