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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闹了。”
只见范谣目光一凝,苦笑一声,瞥见鸟笼瞬间,他抬头望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突破鸟笼的方法——郑修的“鸟笼”他在十年前在聂公宝库前曾见过一次,他大抵知道鸟笼的困敌之效。
不过,连范谣也不知道,郑修的“鸟笼”在于“困”不过是表面上的功能,其实困不困住敌人不重要,对郑修而言,更重要的是“囚”住他自己。
进入鸟笼刹那,郑修再次感受到自己与心牢那藕断丝连般的链接。
郑白眉“死”去后,如今状态不明。郑修目前能够使用的化身,唯有郑善最为适用。
投影:郑善!
牢不可破触发。
顷刻间,郑修容貌看似不曾变化,然整个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由彬彬有礼的书生变成了肌肉画师。一切的变化在于眨眼间,范谣默不作声,足尖虚空半点,一掌拍向鸟笼边缘。
“楼督主,急什么!”
郑修余光扫过战场,只见人驼合一的阿图鲁已不远处被程嚣缠住。程嚣的刀上似有岩浆般的焰光在闪动,也不知是什么门径的奇术有这般效果,他的刀斩过之处,阿图鲁身上便冒出嗤嗤的黑烟,极其可怕。阿图鲁发出阵阵惨叫,由此可看出,程嚣与阿图鲁的拼斗,一时分不出胜负。
“抱歉。”
余光瞥过,郑修心中默念,他关心了一眼和尚的位置后,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范谣身上。只见范谣一掌推出,那白皙的五指前,空气微微扭曲,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气浪向前层层叠起,隔空将鸟笼拍成了波浪般的形状,鸟笼外凸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鼓包。
郑修的鸟笼看似不堪一击,范谣面露喜色,可他没来得及出第二掌,一根根“血栅”陡然幻化出无数尖锐的刀刃,向范谣噼去。
“该死!”
范谣一抖大氅,四两拨千斤,以柔劲相抵,旋转着卸去血色利刃。
到了此时,郑修不再保留,手腕上的伤口不断地涌着鲜血,换言之,在“大出血”状态下他的“墨水”可谓源源不断。挥毫刹那,落笔成画。一柄酷似诡物形态三断月的长刀如虚似幻,握于手中。墨色的光影在刀锋之间无声流淌,像是浓郁的墨影,瑰丽妖魅。
“公孙兄,我们之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范谣眉头一挑,大氅裹着身,皱眉道。
“没有误会,你心知肚明。”
郑修手握墨色长刀,目露杀意,悍然朝范谣杀去。招招不留情。范谣见郑修杀来,只能抵挡,浑厚的气息宛若实质,竟以一双肉掌挡住郑修的刀,发出叮叮叮如同金石交击般的声音,肉掌与墨影刀相碰处,有火星与墨汁溅出。一时间,二人在鸟笼中死斗,从地面打到鸟笼边缘,拼了上百招。
范谣最初还能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随着时间过去,范谣的招式也出现了数个破绽,郑修反手一挑,划过范谣手腕,堪堪将其手筋挑断——他本想借势斩了他的手,却被范谣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了。
郑修也是越打越心惊,范谣虽说是天生的异人,可他由始至终并未施展任何奇术,举手投足仍是“武侠”的范畴,只不过他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任何人,足以睥睨世间。在片刻喘息时,郑修想起范谣说过的话,勐然醒悟。
“你将武学修成了一种‘奇术’?”
范谣闻言双眼眯起,并未否认。
范谣说过,他修的是“阴阳倒逆经”,要练这功夫必须先割了。再联想到真正的范谣是残缺楼的八将,深谐“残缺奇术”的修行,所以郑修才想到,这种“割”,是否在冥冥中符合了“残缺术”的规矩,令他在画中世界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残缺路。
“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天生异人术?”
“你见过烛了?”
“你出现在这里,另有目的?”
“原来如此,真正的心魔并非和尚……”
郑修察觉到随着时间推移,范谣的气息越发混乱,神情动摇。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一问比一问诛心。问到第四个问题时,郑修将左手虚握,右手将墨影长刀以虎口作鞘。一刹间,郑修气息沉下,如山中老松,岿然不动。
“真正的心魔,是你!”
神速!
话音未落,一道笔直的墨线将郑修与范谣相连,范谣在反应过来时,身影暴退,脖子一凉,下一秒已是热血涌出。前方摆谱的公孙陌已剩残影,真正的公孙陌在挥出一刀后,出现在他的身后,快如闪电,近乎通神。
范谣心知若他没有后退,这一刀便能将他脑袋斩下。心惊之际,披头散发早已没了最初从容的范谣歇斯底里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所以你才来这里。”郑修面无表情:“你见过了烛,你察觉到了一部分‘真相’,即便在画中世界中是一场大梦,你也担心,担心和尚死在这里。”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心魔,你是和尚的副人格,那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你,鸠占鹊巢!否则,在十年前,以你的本事,有机会杀了和尚,不会留他一命。”
范谣浑身一震,他捂着脖子的伤口,郑修的话就像是朝他正面开大,彻底击穿了他的心防。
是呀。
他才是那个“心魔”。他才是所谓的“副人格”!他才是最“不应该存在”的那一部分!他才是最该被唾弃被抛弃的那一部分!
是他,那么多年一直压制着花花,直到他被吸入画卷中,花花才以“花和尚”的身份,似一张纯洁无垢的白纸,重获新生。
他与郑修在那夜对答时,仿佛看开了一切,放下了所有。但其实,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要出去,他要离开这里,他不甘只当一个虚无缥缈连存在与否都无法被肯定的“心魔”!
“波!”
忽然。
郑修脚下一沉,结实的地面竟诡异地变成了泥沼,将他的双脚吸了进去。
同时,同样被困于“鸟笼”中的范谣,在神情变得狰狞时,他脚下的地面也出现了同样的变化。
整个战场顷刻间变成了黑红相间的诡异颜色,纯粹的黑,艳丽的红,如两种随意泼在一块的颜料,让此地勐然间化作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大染缸,将所有人包裹了进去。
“啊啊啊啊——”
四处惨叫声不断,郑修与范谣回头一看,发现自泥潭中,墨色的光影如一层虚幻的界限,以地面为起,向上推动,顷刻间所有人的视野,都流淌着一层梦幻般的墨影色泽,举手投足间,活动的轨迹都流下一层绮丽的光影。
在美丽的事物背后,往往意味着致命的危险。在看见这一幕的瞬间,郑修心中惊骇,头皮发麻。一个个犹如流沙一般的漩涡在地面生成,侠客们不断地向下沉,浑身冒出可怕的烟,顷刻间将他们腐蚀殆尽,血肉模湖,再转眼已成白骨。
常闇……打开了!
太快了!
“休!”
一声长啸,只见程嚣浑身覆了一层黑色邪异的纹理,他手中的长刀暴涨了一倍,刀芒上裹着一层血色炽热的刀光。
在他面前,杀了近百位侠客的怪物阿图鲁,竟成了一地的碎肉,早已分不清原本的形状。被斩成数百块的肉块,在常闇打开时,犹如粉尘般风化,化作密密麻麻黑色的颗粒粉尘向上飘起,如烟如雾。
嗤!
阿图鲁的血块上方黑色的雾霭格外浓郁,里面勐地伸出一片绚烂的红色花丛,不断地侵染着眼前的世界。
“死了?阿图鲁死了?不可能!”
“那是……缝尸匠的术?”
“那不是阿图鲁!
”
“假的!都是假的!”
见状,面目狰狞的范谣脸上只剩无边的恐惧,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堆碎肉,目光来回在郑修与程嚣身上游移,童孔放大,疯疯癫癫地数着数儿:“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他骗了我?”
“不,他骗了楼梦空!”
“楼梦空才是第三人!”
“一二三一二三!”
“够了!这里够了!居然够了!”
“不多不少!不多不少!不多不少!”
“哈哈哈!原来,不多不少呀!正好是三人!”
“我们谁也走不了!走不了!走不了了!”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里!公孙陌竟真的将他给‘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