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可以放下的。
已经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不是吗?
寂安是僧人,是很擅长遗忘的僧人。
但他分明清楚,明明这么多年,他就连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脑海中的。
她总是以为他忘记她了。
但是没有啊。
从见了第一面之后,他就再没忘记她了。
他应该想到的。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从那第一面开始,僧人便应当知道,她与世人,自始至终都是不同的。
她不是世人。
一如寂安,不是活佛。
也成不了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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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戒疤,终于还是没有点下去。
僧人第二天去找慧空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
“师父,我要救她。”
那大抵是慧空未曾见过的寂安。
偏执又认真,跪在他的面前,一跪便是一整天。
每次慧空上前想要劝说的时候,僧人只有一句话。
“我要救她。”
“可是寂安,此举一出,你百年之内,不可能成佛。”
慧空的声音中满是寂寥。
其实他明白,他阻止不了寂安的。
寂安跟他说这件事时,已经在准备了。
僧人闻言,不过一个响头磕在石板砖上。
“那便不成佛了吧。”
你看,她过得这般苦,佛陀也没有渡她。
倘若他成佛之后也会如此,那他便不要成佛了。
佛陀不渡。
寂安见不得。
他见不得她吃这么多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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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有一颗佛心。
僧人用佛心,配以秘法同佛陀做交换。
换穆如酒重生,只不过,代价是忘记他。
忘记跟他有关的一些。
“无碍,”僧人低念一句佛号,眼中满是慈悲,“我记得便好。”
寂安记得。
一直都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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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少女改换了容貌,来到寒蝉寺的时候,坐在那树上,气愤地看着树下的和尚:“和尚,你诓我?”
僧人垂眸,掩盖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小僧寂安,见过施主。”
……
“是她忘记我了。”
“我愿做你的菩提树。”
“佛法除我,佛法仍在。但她若无我,会过得很苦的。”
“佛不要你皈依,佛要你欢喜。”
“……”
僧人嘴拙。
僧人从不说爱她。
但是那一遍又一遍叫出口的“穆如酒”,早就将爱意表达过千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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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许多年后,僧人成为了寒蝉寺的住持。
住持并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便能将世人的疑惑答遍。
世人说,寒蝉寺出了一位活佛,不老不死,每每与其对视,似乎能看到他眼中的佛莲盛放。
可是没有人知道,活佛不喜欢佛莲。
他更偏爱寒蝉寺外漫山的桃花。
只是那些桃花。
再也不会开了。
“穆如酒。”
“嗯?”
“我吃斋念佛一辈子,换你下辈子是我的。”
“倘若不是,我下辈子,还做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