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青云满户【双更合一】……(2 / 2)

“就是,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别人怕你是心虚,是他们的错,干你何事?”慈衡是家中最被卓思衡纵容的那个,自然觉得卓思衡千好万好,都是旁人的错。

已嫁入卓家的杨令仪从来也都是见卓思衡温文可亲的一面,当即说道:“是了,我也觉得大哥人最亲柔平和,我大哥也算是可亲之人,但严厉管教我家兄弟姐妹的时候也吹胡子瞪眼睛的,可大哥从来都是温声细气以理服人,谁说你可怕定然是做了亏心事!”

陆恢也点头道:“大哥之耐心细心不是旁人能比的,我也从未在官场上军营里见过如大哥一般又仁善又有办法的人物。旁人所说大哥不足为虑。”

宋露至说道:“大哥对人无微不至,旁人未曾想的大哥先想到,旁人未曾忧的大哥先忧心,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教人害怕的道理?可见是那些人不知道大哥的良苦用心罢了。”

唯有卓慧衡和卓悉衡姐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忍俊不禁。

这俩人心中同想:你们这些弟弟妹妹,哪个见过大哥在官场上强硬的手段和可怖的心思,他那个阎王的名声可不是平白得来,十年宦海浮沉,吃了他闷亏的人上到辅相下到县官,各个知晓他的厉害,可偏偏大哥对家人又是心软又是好说话,凡事无不庇护无不宽忍,但凡能自己担起的责事绝不让家人分劳多虑,如此慈兄似父又如母,这些孩子当然将大哥视作天底下最温柔的亲长。

须知要是到外面打听打听,就知晓大哥的厉害了。

卓思衡听了当然受用,他恨不得抓来孔宵明和沈崇崖一起听听看,别每次见了自己都好像活见鬼,他自外面回京不放心,绕路伊津郡返回,特意去看看刚上手的二人,谁知听说他来了,正堂上办政的沈崇崖从椅子上跌下去,孔宵明跑出来在台阶摔了个大跟头,于是他来了,正骨的大夫也来治跌打损伤,气得他险些没拿马鞭子去敲二人的头。

不过听了家人的正面褒扬,卓思衡还是深感自己果然是个温柔和蔼的好哥哥。

然后他就看见了偷笑的慧衡和悉衡。

“你们笑什么?”卓思衡立即警觉。

慧衡虽是笑,却不怕卓思衡问,只道:“我和弟弟必然是想到一处去了,就是想起个有趣的文章来。”

“嗯,二姐想得也一定是那篇《邹忌讽齐王纳谏》吧?”悉衡虽是一本正经收敛了笑意,可嘴角还是忍不住朝上扬去。

在座除了慈衡和杨令仪,大家都明白慧衡和悉衡二人是调笑卓思衡,都忍俊不禁,卓思衡非但不气,反而忍不住笑出声来,许久才道:“你们读书长本事,都长在阴阳怪气上了,也就欺负欺负哥哥能耐。”

一家人笑着用饭完毕,军中规矩大,陆恢不能留家过夜,立即便要返回,卓思衡当然不舍,嘱咐许多又亲送门口,看他引马还叮嘱小心夜路。可他心中也有些许疑惑,问道:“姓虞的那小子最是严苛事多,你怎么能告下假来的?回去要是他欺负你,你记得要告诉我。”

陆恢不敢说因为每次自己请假回家后再回去,都有慈衡捎带些东西给虞雍,自然随便请随便挪动,他正犹豫的当口,卓思衡似是知晓了什么,当即睁大眼睛道:“等等,你这大包小包的带的都是你嫂子和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么?”

“大哥,再回去城门落钥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陆恢哪敢回答,跳上马丢下一句话绝尘而去。

卓思衡站在门前提着灯,顿觉无奈,弟弟妹妹长大后果然都不可爱了!

不过慧衡和悉衡仿佛是特例,这两个弟妹都是最听话省心的。待他回去书房,两人按照吩咐都等在此处,三人都在朝野内外,几个月未见,要说的正事实在不少。

卓思衡挨着弟弟妹妹坐下,问了些日常公务后,才言及正事:“四弟,最近太子面圣时你可有伴驾?皇帝是否有斥责太子在门下省的差事?”

悉衡回道:“我按例伴驾时,太子偶有回禀,圣上大多是褒扬和指点,即便太子有措施不足之处,也并未全然责备,多是解析裨益,再由殿下自去改正。”

卓思衡心中一颗石头落下,欣慰道:“太子熬至今日不易,不出意料,皇帝大抵也不想在储君之事上折腾了。”

悉衡也深以为然:“圣上并不放心太子全然决断,但也确实好些事放手他一试,我从旁观之,若说圣上于太子只有天家君臣之意并无父子之情,也实在是冤枉……太子并不事事请示,偶有不决拜问,多是不敢拿主意的要紧事,圣上都先加以鼓励,再要他谨慎多思,想来父亲对儿子的关怀与寄望交织一处,大抵如是。”

然而这次,卓思衡却未称是,他沉默片刻,沉声道:“天家父子,君臣在先,你切莫只看表象。”

卓悉衡一愣,问道:“大哥觉得是圣上仍有芥蒂么?”

“是太子做事分寸把握得当,圣上才加以恩德,这前后因果切勿颠倒。”卓思衡说道。

一旁静听的卓慧衡此时也悟到卓思衡话中的机要,叹息道:“古往今来,多少储君都是败在分寸二字之上。太子殿下为人谨慎,知道事事去烦问叨上会被斥责并疑心无能,可若事事专断一句不请,那又要被疑心专权揽政,这左右重担往哪处偏都能要他万劫不复,他居中如履薄冰,行至今日已是不易。”

“这些都是太子这些年被磋磨出的经验吃过的亏……还好有皇后娘娘指点,他如今又存了大志,定然不会再委顿下去。”卓思衡既怜悯又欣慰,他对太子也仿佛是弟弟一般,见此困境便是如坐针毡,可眼下也只能隐忍,做好本分,才好挺直腰杆去做这储君。

悉衡听过哥哥姐姐的话,顿知自己见识太浅,认真谛听,决心凡事都朝深处想,不料此时卓思衡却是一笑,揽过他肩膀道:“我的弟弟也是不落常俗之人,你对各人各事有自己的看法是应当的,也未必哥哥事事皆对,你说得没错,我因过去事对皇帝总有心结,也是偏颇,今日听他未老先衰,也是心中凄楚,或许我也该换个思路了。”

慧衡本是含笑,可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大哥,我这边也有一件事,或许算是和太子有关,但我一时不能确凿,想听听大哥和四弟的意思。”

“姐姐是在长公主处听了什么?”悉衡问道。

慧衡答道:“四弟有所不知,长公主从不言及陛下子嗣偏颇,也无论断。”

卓思衡深感长公主明理,正是因她此时一言不发似对皇兄子嗣一概而论绝无偏私,但因越王其实已然开罪于她,卓思衡是知道她心中深意的。如此行事,只为将来真的要她发话之时,她的言语便是公正的代言,自然比旁人多一分举足轻重。

这才是长公主的高明之处。

“这事我之所以犹豫,也是拿不准是否只是亲戚间门的琐碎事,还是另有干系。”慧衡又道,“大哥可知刑部尚书顾大人之女顾世瑜与我为同僚,共在女学教书?”

刑部尚书顾悯淳卓思衡前些日子还见过,卓思衡此次凭借杨敷怀一案的功绩提拔了他的心腹门生楚荧,二人也都颇为默契,顾大人虽说执掌刑部刚正不阿,但也有变通的能耐,卓思衡更是知晓顾世瑜为人处世颇具其父骨鲠正直之风范,有她和自己妹妹这样真才实学且为人自有立世之本的师范在,女学果然已成了些气候。

“我知晓他们父女,据说女儿心性肖似父亲,想来长公主必然器重。”卓思衡说道。

慧衡缓缓点头道:“是了,长公主敬重其父,也觉顾师范德才不逊可堪重用,十分欣赏多有恩赐,可是最近就是顾师范出了些麻烦。”

卓悉衡给姐姐倒了杯茶,坐在一旁与兄长一道静听。

“此事正起自顾师范一位学生,乃是茂安公府上的千金尹毓容。”

“茂安公?”卓思衡一愣,“那不是太子妃娘家么?”

“尹毓容正是太子妃家中幼妹。她个性跋扈,我不喜欢,但学问还算可取,却寻常总仗着一两分才学来卖弄。那日几人因课业起了争论,本是各抒己见的好事,谁知太子妃的妹妹竟命学问逊她一筹的小官之女叩头赔罪,顾师范得见怎能容忍此事在眼皮下?当即便训斥了太子妃之妹。这位尹小姐便搬出姐姐和家世来胡闹,竟要顾师范也一道请罪于她,顾师范斥她无礼,以言辞将其驳倒,尹小姐素来自觉甚高十分骄傲,盛怒之下甩袖离去,然而女学也不是不讲规矩的地方,顶撞师范外加无故离堂,是要被革除姓名不得就学的,眼下顾师范措辞强硬,无论如何都要女学将尹毓容除名,若非如此,她便要辞席离位,因牵扯了太子妃,长公主也在为此事头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