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摇摇晃晃地在被粉笔涂满的黑板前,那两只苍白的眼球在眼眶中挪动了一圈,环顾着整个教室;随后,它便紧紧地盯着教室中仅有的两个人类。
曲月和胡桃为了避开梅如云的座位,实际上坐在教室中相当偏僻的位置;故而,当人偶的眼球转过来对准她们的时候,已经有部分脱离眼眶了。
身处于这一诡异而猎奇的场景,曲月感觉自己几乎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巨大的心理压力吐出来。
但一想到他们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挣扎了那么多次,才终于摸到了一点逃出生天的方法,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掉链子,才总算压下了胃部翻腾的酸意,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偶。
现在的情况已经超乎她考虑的情况了……
如果它不是他们所认知的那种镰刀怪物,那它的弱点又是什么?
她们又该怎么杀了它?
曲月的大脑飞速运转时,她便看到人偶的面庞上忽然蠕动了一下,一个裂缝从原本应该是嘴的位置开裂,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传来“都到齐了吗?”
曲月咬了咬嘴唇,正思考着如何应答时,胡桃已经笑眯眯地开口接过了话头“他们出了点事情,现在正在年级主任那里呢。”
人偶迟钝地抬起头,似乎在处理着胡桃刚刚的回答。曲月感觉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当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要从喉咙中跳出来时,人偶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吧,”它慢吞吞地说着,曲月几乎要竭尽全力才能勉强听清它到底在说些什么,“同学们,今天的历史课内容是近代史知识,我们从虎门销烟讲起……”
“――等等。”胡桃微微一笑,“老师,这里我们已经讲过了。”
空气再度陷入了沉寂。曲月竟说不清是此时的情况看起来更令人恐惧,还是刚刚坐在一间满是血污的教室中听着一具人偶为她们将虎门销烟看起来更诡异。
“讲过了?”它缓慢地重复着胡桃的话,几个呼吸后才慢吞吞地回答道,“这位同学,这是我们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吧。”
“不。”胡桃笑眯眯地看着它,赤红色的梅花瞳中满是冷意。
“贾洪斌,你满口教书育人伦理道德,学了几千年的知识,却连做人的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冷,“「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这句话,你可曾听说过?你知道不知道你所作所为,将来可是要下这里的地狱的?”
人偶一言不发,只是那两只眼球死死地盯着胡桃。它似乎顿住了,像一只真正的人偶一样,对胡桃的质问充耳不闻。
胡桃似乎并不惊讶和因自己方法不奏效而感到懊恼。她冷笑了一声,右手一翻,握紧了长杖,在曲月耳边低语道
“曲月,对它用聆听。”
虽然不明白胡桃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但出于对胡桃天然的信任,曲月还是屏气凝神,对准人偶默念着“聆听”。
无数的精神丝线从她的十指中疯狂地四溢,向讲台上的人偶飞快地游走着。当丝线近身的瞬间,共享着丝线视野的曲月忽然在人偶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属于人的感情――
――那是惊讶、厌恶……
……还有一丝忌惮。
在下一秒时,原本僵硬而迟钝的人偶竟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了一步想要闪避过曲月指尖的丝线;与此同时,它的背部忽然隆起了一个不断蠕动着的大包。
梅如云……
是梅如云!
早就预判到人偶想法的曲月在它动作之前就已经动起来了。手中的丝线猛然扩大,在人偶向后一步跨开,用力地拴住了它的四肢。无数的声音涌入了曲月的大脑,让她感觉整个人都几乎要被撕裂。
但是她明白,疼痛也意味着正确。
使用聆听,一定是获得什么重要信息的必要方法。
忍受着太阳穴处不断传来的剧痛,曲月咬紧了牙关,进一步向丝线中注入力量。
无论是谁赋予她的权能……
……请让她聆听一切的真相吧。
丝线被绷紧,连空间都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而站在讲台上的人偶,原本一片空白的面部,竟浮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庞。
是贾老师――
――贾洪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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