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一直觉得皇族出不了情种……这和社会氛围有关系。
在这个时代,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男人,家中少说三五个女人,多则一群。
女人,在这个时候就成了衡量地位的象征。
但想不到的是,大侄子为了黄大妹,竟然窝在市井里就不动了。
“孩子如何?”
杨玄拿起锄头看了看。
“健壮。”
卫王喝了一口水,“就不请你喝茶了。”
“刚喝过。”杨玄见他拿着大碗喝水很是自然,就笑了,“越王那边可是在盯着你。”
“他盯本王,不如去盯着宫中。”
“这话直指根本,可他不敢。”
“阿耶当年就是玩这个的,他若是敢,轻则废黜王爵,重责鸩杀吊死。”
卫王说这个时很是平静。
“论夺嫡,谁都没他经验丰富。”
杨玄讥讽的道。
然后有些后悔。
当着人儿子的面说老子的坏话,过了。
卫王放下碗,“嗯!”
“看到你如今这般平静,我在想,要不,还是舍弃了吧!”杨玄认真的道:“我只是想了一下你坐在御座上的模样,就觉着……格外的不协调。”
“本王说过,有的事,得去做!”
卫王显然对帝位没那么热情,但是什么驱使他和杨松成等人硬扛,和皇帝翻脸?
杨玄忍不住问道:“丢下这些,才能大自在。”
随着杨松成等人的迫不及待,越王会被推到前台来。这个时候,谁若是挡在他们的前面,谁就是他们的死敌。
“本王从未自在过!”
卫王眼中多了些茫然,然后恢复了冷漠。
“你准备待多久?”
“陛下和朝中需要我待一阵子,做出君臣和谐的模样。所以,还得有一阵子,对了,我娘子有孕了。”
“恭喜!”卫王真诚的道:“回头本王准备些礼物,你给带回去。”
“好!”
杨玄听到了后面有孩子的哭声,微笑道:“很是有力。”
卫王嘴角微微翘起,“是啊!晚上哭起来,左邻右舍都睡不着。”
“就没人骂你?”
“有人扯着嗓子喊有完没完,可孩子想哭,总不能捂住不是。”
“是这个理。”
杨玄和他聊了一阵,觉着差不多了。
“以后有事,可令人送信去北疆会馆。”
卫王默然把他送出去。
“走了。”
杨玄摆摆手。
卫王站在那里,默然良久,直至他消失在视线中。
丁长来了,“他此刻引人注目,却来了这里……”
“他的身后少说跟着十余人,他本可悄然来。”卫王说道:“他这是告诉那些人,他和北疆都和本王站在一起。”
丁长看了一眼卫王,叹息,“可惜了。”
若卫王不是皇子,杨玄不是北疆之主,二人之间的友情当可成为一段佳话。
他眸子突然一冷,“大王,越王来了。”
越王带着两个随从,看着就像是游春,笑的很是和煦。
“二兄。”
卫王转身进去。
越王不请自来,进去后,熟练的坐在一旁,身边有人送上水囊,他接过喝了一口,摆摆手,随从出去,他这才说道:“天气热的邪性。对了二兄,阿耶说了,过几日宴请群臣,宗室也来。你可要来?”
自然不来……卫王本想说不去,但转念一想,没答话。
子泰会去的吧!
还有建明。
“你我本是兄弟,这些年下来,你我一南一北,天各一方。说起来,你比我还好些,至少在北疆有杨玄照拂。你不知晓,南疆那边,酷热也就罢了,那些人粗俗,且蛮横……”
卫王把一把刀坯放进火中。
“如今的局面你可看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卫王翻动了一下刀坯。
越王叹息,“我无需瞒你,也瞒不过你。外祖,就是国丈那边想把我推上去。
可阿耶甚么性子你也是知晓的,除非是闭眼了,否则看谁都是威胁,更遑论太子。
在这个时候,谁做太子,谁就逃不过猜忌。”
“可你还是想做!”
“我能不做吗?”越王苦笑,“国丈那边声势浩荡,多少人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阿耶和国丈之间的关系你也知晓,互相猜忌,互相使绊子。”
“国丈能隐忍!”卫王说道:“我都佩服此人能忍。”
“他是能忍,可越是能忍之人,所谋越大。他如今隐忍,便是为了把我推出来。我若是能登基,便是他获得回报的时刻。而我,只是一个傀儡。”
越王讥诮的道:“你信不信,我有些羡慕你的日子,自由自在,没人在后面推着你必须往前走。”
卫王默然片刻,“你太阴。”
“作为皇后嫡子,我从小便是阿耶的眼中钉。”他自嘲一笑,“皇后的嫡子竟然要装孱弱,你以为我真想装?不装,就得死!”
“你今日这般真情流露,不会是想说你要放弃了吧?”卫王讥诮的道。
“我但凡对国丈说放弃,随后就会被抛弃。”越王冷笑,“我与你不同,就算是被抛弃了,可终究身份在。以后不论是谁继位,忌惮国丈之余,便会弄死我。”
“担心杨松成会拿你来作伐。”
“对。”越王苦笑,“而你,说实话,只要远遁,继位的那位最多令镜台搜寻。我敢说,他们不会太严苛,甚至比不过搜寻杨略的积极。”
“你想告诉我,你不想做皇帝?”卫王淡淡问道。
“我说不想,你定然会觉着这是假话。”
“对。”
“帝王指点江山,一言兴邦,一言可令天下生灵涂炭。一言可决重臣生死,一言可定大将荣辱。
这些谁见得最多?除去宫中内侍,便是你我。
见多了帝王的威严和权力的甘美,说实话,我不舍。”
“你今日竟然不装了,倒是让我意外。”
卫王看着他,“为何?”
“我想与你达成一个君子协定。你我中的一人若是能入主东宫,能继承大位,那么,就放过对方!”
越王盯着他。
卫王淡淡的道:“你想这个作甚?”
“你怕是不知晓,杨玄此次来长安,威势超乎了我的想象。他敢不给阿耶面子,他敢冲进国丈家中砍杀,他敢当众令大将没脸,甚至敢冲着建云观咆哮……
我琢磨过此人,他每一次出手,背后必然有倚仗。他敢在长安如此跋扈,唯一的可能就是……”
越王放低声音,“他觉着,自己的力量,足以让他如此。而有他的支持,二兄你希望大增……
别急着否认。对阿耶来说,最忌惮的是世家门阀。
至于杨玄,说实话,大唐江山稳固,他若是敢谋反,顷刻间天下都会人人喊打。”
“他说过,此生忠于大唐!”卫王蹙眉,觉得把杨玄拉出来说事不地道。
“可他没说忠于阿耶。”越王一双不大的眼中,多了一抹冷意。
这双眼,酷似皇帝。
卫王的眼却像淑妃,大,且有神,他冷冷的道:“你觉着阿耶配吗?”
越王默然。
“他高喊一嗓子,臣,愿为陛下效死,你信吗?阿耶信吗?杨松成信吗?”他拿着火钳把刀坯翻面,神色专注。
“朝中整日说愿为陛下效死的臣子多不胜数,可其中几人能信?他们凭何为阿耶效死?这人为别人拼命,总得有个由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