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资排辈是人类的本能,但有个前提,你这个老资格,你这个老辈子得有令后来人敬服的本事。
否则谁会搭理你?
说远些,在北辽那边的草原部族中有尊重长者的传统,可那些受人尊重的长者是什么人?
草原部族绝大部分人都是文盲,但凡有个识字的,便是族里的宝贝。
而这些被尊重的长者,多半识字。
许多时候,人们尊重的是本事,而不是岁月。
只是渐渐混淆了概念,把岁月当做是本事。
论资历,论资排辈,颍川杨氏在中原首屈一指。
资历是一回事,颍川杨氏引以为自傲的传家学问是一回事,外界为何尊重他们?
无他,颍川杨氏拥有庞大的势力!
能延绵千年的家族,只需想想,就能想象得到他们那令人恐惧的人脉关系网。
这是颍川杨氏最令人恐惧之处。
比如说一家五姓,一家便是杨家。
而五姓,便是当年颍川杨氏人脉关系网中的一部分。
这样的颍川杨氏,才令人尊重……皇帝都得尊重,谁敢不敬?
持续无数年的高高在上,早已让杨氏把天下人当做是刍狗。神灵说你是蛮夷,怎地,你不满意?
若是杨玄在,杨松成自然不会这般不谨慎。
可姜星只是会馆的一个管事罢了!
他压根没在意。
“嗷!”
他派去的随从倨傲的想抽姜星一巴掌,结果被反手一巴掌,把手臂给拍断了。
杨松成看到了四十五度角的小臂,不满的道:“越发不稳重了。”
身后,有人说道:“老夫去收拾他!”
杨松成摇头,“在这个当口,做什么都是错,报官!”
长安正在热议杨玄出兵北上,在这个时候国丈的麾下围殴北疆会馆的管事,无论道理在谁的一边,杨松成都会被百姓戳脊梁骨。
当然,他不在乎!
可没这个必要啊!
瓷器不与瓦砾在一起争锋,这是常识。
“报官!”
有人喊道。
随即来了一队金吾卫的军士。
“跪下!”
金吾卫的一来就摆出了厮杀的阵势,带队将领更是如临大敌……不时偷瞥国丈一眼。
这个马屁,绝对拍上了。
国丈很忙,微微颔首,随即走了。
姜星却不肯跪,“老夫乃北疆会馆管事,凭何抓老夫?”
将领冷笑指着边上断手的男子,“闹市伤人。”
“那是他先动的手!”姜星慢条斯理的说道:“另外,国丈说老夫乃北疆蛮夷,老夫得就此事和他寻个公道。”
北疆会馆!
将领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是何来路?”
身边有人说道:“就像是逆旅,不过专门接待北疆人罢了。”
“原来是个逆旅的掌柜,拿下!”
将领一听就乐了,准备晚些去杨家请示汇报一番。
这是套近乎……按照杨家的尿性,多半会给他些好处。
好处,总是不嫌多的。
下次,遇到国丈主动打个招呼,国丈兴许忘记了他是谁,可身边人记得啊!一提醒,国丈也不好不回个点头,或是含糊以对。几次之后,上官就会猜测他是不是和杨氏拉上了关系。
如此,后续的好处连绵不绝。
国丈自然不是蠢货,他知晓这等猫腻。但他不在意。他甚至希望这等人能混出个名堂来,如此,外界都会认为他是杨氏的人。末了再勾兑一下,杨氏便会多一员大将!
这些都是人脉往来的手段,细数下来,实则都是人心鬼蜮,蝇营狗苟。
会馆的人都不干了,有人甚至拔刀。
“都住手!”
姜星喝住了手下,眯眼看着将领,“你确定要结下此事?”
这话,好像不对……将领略一思忖,觉得这是威胁,就冷笑道:“狂徒,此乃长安,不是北疆!”
杨玄难道还能从北疆飞过来狠抽我一顿不成?
“拿下!”
姜星顺从的被拿下,对手下交代,“无需管!”
手下急匆匆的回到会馆,禀告了另一个管事张霸。
“北疆蛮夷?”
张霸人如其名,身材魁梧,看着格外雄伟。
随行的人苦着脸道,“杀人他们不敢,就怕国公借此发难。不过,苦头却免不掉。”
打一顿,回头给杨家说一声,这便是缘分呐!
张霸捶了一下案几,冷笑,“不急,且看着,老姜的仇,自然能报。”
……
“朕这几日有些睡不好。”
宫中,皇帝对国丈说道:“当初一个小小的县尉,没想到却成了心腹大患。朕,疏忽了。”
皇帝可以说是个骄傲的人,登基至今,从未听闻他自省过。
故而杨松成眸子一缩,“可是北疆还有不妥?”
否则,皇帝不可能会自灭威风。
皇帝点头,“密谍来报,宋震对杨玄颇为恭谨,恍若君臣。”
宋震同样是个骄傲的人,他留在北疆已经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这个君臣姿态,令杨松成也为之愕然。
“宋震不是那等爱低头的人。”
皇帝点头,“故而朕在思索,杨逆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彻底拉了过去。若是此獠真有此等手段,以后便是大祸患!”
大祸患,必然要除之而后快!
杨松成仔细想想,“当初宋震肯去北疆,便是期冀陛下能再度启用他。这便是醉心于宦海之人。陛下后来并未……”
皇帝把宋震当做是夜壶,用了就扔。
老宋的脾气再好,也得翻脸吧?
国丈的意思是,是不是宋震恼了皇帝,故而彻底效忠了杨玄。
皇帝干咳一声,“寻你来还有一事,南疆那边石忠唐上了奏疏,说张楚茂整日喝的烂醉,不管公事。”
可老夫怎地接到消息是张楚茂积极处置公事,最近半年滴酒不沾呢?
杨松成知晓这是皇帝的暗示。
他微笑道:“北疆那边此次北进很是凶险,臣以为,当等着看看。”
等杨玄北进的战报出来了,咱们再来商议此事。
皇帝点头,“可!”
杨松成随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