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捏着那份公文,立在军营之中,沉默了许久。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已经将所有出征事宜准备妥当,就等李靖下令的郭宸,好奇地问了一句。
“让将士们暂且归营吧!”
李靖叹了口气,扬了扬手中的文书道:
“闻仲要来了。”
“闻太师?”
郭宸浓眉一轩:
“闻太师不是在北海平叛么?”
“北海袁福通之乱,已经彻底平息了,只是闻太师在班师回朝的半途上,听闻东海之乱,当即决定调转军队,先来平了这东海之乱再说。”
“不过因为冀州城失陷,去崇城的路被阻断,所以闻太师的大军,只能先来我们陈塘关休整几日,再前往冀州。”
李靖解释了几句,接着郭宸领命而去,将已经整装待发的大军再度解散。
李靖将那份文书持在身后,遥望着远方。
闻太师,莫非你也已经感觉到这次平灵王之叛,那种诡异不祥的气息了么!
所以才会如此急匆匆地连朝歌都不回,直接班师东征!
又或者,你的目的,不仅仅是平叛?
在他身后的那份文书中,其实还有一个来自闻仲的命令,李靖刚才没有告诉郭宸。
那就是闻仲命令他,必须在十天之内,为五十万大军准备一个月的粮草,若是不能完成,延误军机,必按军法从事!
李靖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本身他陈塘关只是军镇,而按照正常的军镇来说,大部分自己的军饷粮草都要靠朝歌供给,又哪有能力给其他军队提供粮草。
所以闻仲的这个命令,对于大部分的军镇来说,就是强人所难!
只是如今李靖的陈塘关有些特殊罢了,在丁策那小子这些年的经营下,陈塘关还真有能力准备好闻仲要求的那些粮草数量。
李靖此时在思索的是闻仲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
这一点很重要。
知道和不知道,都代表着他这个命令的不同深意。
当然,不管是那种深意,对李靖来说,都是沉重的压力。
闻仲的大军,是在李靖收到那份文书之后的第九天,来到陈塘关的。
李靖站在雄伟的城墙之下,前方一支整肃的军队正离陈塘关越来越近。
凝视着远方飞扬的烟尘,他脑中却是没来由地想起了几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那一天,他抛掉了坚持了许多年的骄傲,鼓起勇气拎着一包金叶子去求见闻太师,然后他等了整整将近一天,却依然被闻仲拒之门外。
那一天的阳光很灿烂,但却是李靖有生以来最灰暗的一天。
因为以前的日子虽然窘迫,但他的心中还有坚持,但那天他已经放下了自己的坚持,却依然碰得头破血流,这对李靖的打击尤为严重。
如果那天不是后来偶逢师兄郑伦,现在的李靖,说不定已经寻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和殷素锦知还有几个儿子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安度余生了吧!
那种日子,李靖也能过,但终究活得不如如今这般畅意。
时隔多年,李靖早已对闻仲没有任何怨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特别是上次听师尊讲了封神之事后,李靖非常理解闻仲那么做的原因。
但理解归理解,只是李靖曾经对闻仲的那种敬意,却变淡了许多。
或许那位以忠肝义胆,公正无私闻名朝野的闻太师,他真正忠诚的,并不是大殷皇朝,而是碧游宫。
此时站在李靖的身边,共同恭候着闻仲大军到来的,是郭宸和老将林弘厚两人。
另外参军陈清以及其他将校,则站在后方跟远一些的地方。
至于柳白眉和那五百蜀山剑仙,以及一千异人军队,都让李靖暂时打发到陈塘关外的山林中去了,因为某些顾虑,他不想让闻仲看到他全部的实力。
甚至连茯彩云,李靖都没让这位地仙现身。
和李靖脸上此时依然一片冷静之色不同,他身后的郭宸和林弘厚两人,随着前方的大军离城门越来越近,神情也是越来越激动。
林弘厚本来就是闻仲的旧部,从一个小兵卒,被闻仲一步步提拔到陈塘关副将的高位,如果不是年纪实在太大了,说不定当初陈塘关总兵一职就直接给他了。
至于郭宸,当年在朝歌叛乱,干过带兵攻打皇宫这样的猛事,然而就是这样的谋逆大罪,却因闻仲一句话被保了下来,只是被终生监禁在大理寺。
所以这两个人,对于即将到来的闻太师,都有激动的理由。
然后,大殷皇朝太师闻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陈塘关下众人的眼中。
那位老人,跨坐在一头浑身浓黑如墨的麒麟异兽之上,就这么走在整支大军的最前方,未着铠甲,只是穿着军中便服。
老者满面风尘,眼带倦色,但骑在墨麒麟上的身形依然挺得很直,他有着一副很宽阔的肩膀,很瘦,但很宽,此时的姿态看去有些用力,似乎身上压着什么无形的重负一般。
他的须发已然全白,面容清矍甚至略带秀气,但却又一种很威严的气势,特别是当他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内心深处得秘密都被看透的感觉。
而在老者的额头上,绑着一条两指宽的青布带,没有装饰什么美玉宝珠,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青布带,遮住了他那只名震天下的神目。
李靖远远地看着这老者,心中突然有些感慨,其实在今天以前,他只见过闻仲一次,就是在当年他被封为伏波将军的那次朝会上。
此后再也没有蒙面。
和近三十年前那个记忆中的闻仲相比,眼前的这位闻仲已经老了许多,只是对于一位地仙来说,这种老去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
然后那老者终于来到陈塘关城门之前,他拍了拍身下墨麒麟的头,墨麒麟很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李靖上前一步,对着这老者恭声行礼。
“陈塘关总兵李靖,见过闻仲闻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