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看向了他,不明白这个耳光到底是为什么,拉住了他的手:“打自己干什么?”
小李的黑框眼镜后的眼眸泛红:“我不孝,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走了之后,我心里居然有一种解脱感。”
二姨愕然的看着他,粗糙的手微抖,于是没按住小李的手,看着他又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哭了出来。
……
……
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矛盾纠结,有些来自外界,有些来自内心。
二姨很快想通了小李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矛盾,因为他和他的全家都被父亲的阿尔兹海默症折磨了太久太久。
二姨和老李只重新认识了六十几次。
而老李自从患病之后,小李已经和父亲重新认识了不知道几百几千次,每天不仅要伺候老李的饮食起居,还要时刻介绍自己是谁。
每一次的重复,都是在伤口上再割一刀。
小李之所以会生出解脱感其实很真实,因为他的确承担了太多痛苦,可道德观又让他觉得自己不对,所以才会给自己耳光。
二姨想明白了之后一直等他抽泣完才道:“小李,你是个孝顺孩子,该做到的都做到了,没几个人会比你做的更好。”
小李深吸了一口气:“不应该和您说这些的,本来过来是想替父亲和您告个别。”
二姨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和老李告别的,没想到他先走了一步。”
于是虽说认识,但实际上真的不算太熟悉的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阳光一直很好,拉小提琴的大爷不知道为什么拉起了一首《送别》,或许他也察觉到了他那毫无竞争力的对手今天没来,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来吧。
两人静静的听着,一直到尾音结束时,二姨站了起来,没有再说一句话,哼着离歌的旋律,没和小李告别,走向远方。
……
……
宁远,病房中张小剑和叶墨竹脸都在了隔离玻璃上。
玻璃的另一端,刚刚出生的婴儿躺在襁褓之中半睁着眼睛思考人生。
她的皮肤有些发红,头发没有两根,现在看起来摸样还有点丑,但这并不影响她眼眸中那毫无杂质的童真。
还没看够时,白杨和徐乐乐来到了一左一右:“我看看,我看看。”
在他俩身后,还有孩子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这样的场面特别像动物园看某些稀奇动物。
张小剑本来还想继续看会,只是裤兜里的手机传来响铃,只要让出了最佳观孩位置,走到了走廊之中接起了二姨的电话。
“二姨,明天来你少带点破烂,这里啥都有,房间都整理好了,墨竹还给你新换了床单。”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小剑没有听到二姨的回答,他下意识的:“喂,喂,二姨能听见吗,是我信号不好吗?”
这时,二姨才开口:“小剑。”
“嗯?”
通过这两个字,张小剑就听出了其中的情绪不对,然后他听到,二姨格外认真的道:“我想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