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尘埃落定。
白桃也是奋力一赌,落回平地时,压抑的哽咽终于抑制不住,紧紧抱着男人的胸膛:「呜呜呜。」
少女哭声含着蛰伏了多年的恐慌和不安,瘦弱的肩膀还在微微发颤,显得如此惹人怜惜。
嬴政揉着她的软发,哄道:「不怕,不怕,桃桃,朕在。」男人墨发早已如绸散开,带着摄人心魄的张力,小狐狸闭目沉浸在他的滚烫之中,感受这份心神相联的平静。
谁也没有注意到。
头顶的苍穹已经在有生命的呼吸,云气滚动,噼啪雷电不停在其中拍浪穿梭,中心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旁边环绕着一圈日冕的圣光。
便显得里头的暗越发的趋于深渊的浓稠,像个豁口的破布袋子。
与其说,像。
倒不如说,禁制连着苍穹都被嬴政这斩宇宙裂八荒的人皇剑气所通漏出一个大洞!在他们眷念缠绵之时,李斯扶着官帽踉踉跄跄的爬上来:「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嬴政将软糯的小狐狸松开,敛了眉眼:「丞相,朕无碍,你这是?」
面前鬓角发白的李斯,不知道被什么风吹的,浑身已经脏污不堪,活像个叫花子。他松了口气,又见到白桃还在这里,诧异:「皇后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李斯口中关怀之意不停,全然是位尽职尽责的肱骨老臣,他见到嬴政肩膀上的伤口,大惊失色:「陛下,有刺客!」
还在祭台上的白桃抬头已经注意到苍穹的异样,看到诡异的云层,心中总有种滚了毛刺的不详之感,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她拿手敲了敲脑袋,电光火石间,脑袋里闪过些什么。
不对不对,是李斯!
政哥哥在九黎壶中遭遇了时光回溯,他眉宇和身形的痕迹可是藏不住的啊。
为何这李斯毫无该有的惊诧。
白桃豁然回首,就见李斯屈指成爪,于毫微之间突袭直取嬴政命门,这一瞬间她眼里寒光乍现,全然也顾不得,脑海里只有狐妖嗜血和凶戾的本能。
敢戕害政哥哥的人,都得死!
「噗嗤。」
「李斯」胸口被捅穿,那颗妖心被只狐爪握住,显出原本的形貌来,他的银发似皎洁的月光,面目如同镜花水月般不可触摸,瞧着眼瞳睁大的白桃,唇角勾出一抹餍足的笑来。
白桃浑身血液都冻住。
「叮当叮当叮当——」
脚腕上的护妖铃,经狐耳,过肺腑,再化入四肢百骸的震颤。
她握着自己阿兄的心。
这颗心鲜血淋漓,还在她手掌跳动,带着岩浆般的温度。
阿兄手中握着的正是从嬴政胸口剥离的阴阳珠,他和山鬼一样都没有真正戕害人皇,妖祟都无法近身,都只不过都是用了别的法子。
「小家伙。」
白桃眸子蓦然睁大:「阿兄——」
白荼唇角微弯,将那颗珠子轰然捏碎,又侧眸对嬴政残忍宣判:「大秦寿数,不过十五年。」
原来这一切,兜兜转转,竟早已注定。
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白桃被针扎了般收回了手,浑身抖若筛糠:「阿兄阿兄阿兄!」眼前变得嗡鸣模糊,她从未想过,他们兄妹再见,竟是如此光景。
嬴政的神色是透骨的冰凉。
白荼虚弱地躺在地上,仰目瞧着头顶上越来越聚集的雷电道:「你身上有一样东西,待到二十八年后我再来取,嬴政,那时候的你,可是应允了我。」
王气。
人皇的王气。
可人皇失去了王
气,就会死。
白桃痛心彻骨:「阿兄,求求你,不要」
嬴政立身在旁,道:「若朕违誓呢?」
白荼道:「神明会降下天罚。」
「神明?」他嗤之,「神明,也得像狗一样服从朕。」
好像早就知道嬴政「续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的霸道秉性,白荼指尖轻勾,噼里啪啦的引雷术就此绽放,如同浪成于微澜之间,苍穹已是阴霾四合滚滚雷鸣。
他残忍宣判:「天罚。」
「轰隆——」
荒古的,强大到蔑视天下一切生灵的洪荒气息散发而出,碗口粗的雷电劈下,天地间在这一瞬间亮如白昼,白桃浑身血液都被冻成冰渣,强压害怕,不顾一切将嬴政推开。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