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康仕诚的面上仍带着笑,“应该说,这蛊药是我从二皇子处求来的。”
时锦不解。
见她眼中浮现出些迷茫来,康仕诚眼中带了丝残忍,“我的父亲,永远只看到康文秀一个,却独对我瞧不上眼。他既支持太子,我便反其道而行之,想要让他瞧瞧,谁才是那个可塑之才。”
“所以,你便吞了这蛊药?”时锦眨眨眼,只觉着无法理解此人的想法。
蛊虫发作起来,浑身便好似被万千噬过,那种痛苦,真有人愿意尝试?
康仕诚却摇了摇头,“不,你不懂。当蛊虫在体内躁动时,待得服下解药,蛊虫那种满足感会传递到人的感官中,愉悦、欢喜、都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感受。每每那时,我的眼前都会出现最想得到的东西。我看到,父亲将我当成骄傲、周围的人以我为中心,所有的人都在恭维我,而我,不再是那个可怜的、私生子。”
眼见时锦眼中浮现出一层又一层的震惊来,他唇角的笑扯得更大了些,“我不是康文杰的儿子,而是一个卑贱的、可怜的、懦弱且自私的马奴的儿子。可怜我那好父亲,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尚且不自知。还真是让人可怜得紧呐!”
“我那个父亲,我见过,”说到这里,他眼中又浮现出些疯狂又放肆的光来,“他就那般哆嗦着跪在我面前,被我踩着头也不敢有半声儿言语,真不知这般木讷可怜的人,怎的就讨了母亲欢心……”
时锦沉默,越听他说下去,她越觉着自己深陷泥潭。
这样可怜又可恨的人,最是在意自己的自尊,想要证明自己比别人好,以至于陷入迷幻中走不出来。
她亲手打碎了他面上的光鲜,将他害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难怪他恨自己恨得厉害。
沉默良久,她迟疑得开口,“你……知道真相时,应该还很小吧?”
越是年幼,便越是将自己的身世憋在心中,一点点压抑着,生恐被发现,又恐被赶出家门,这路便也越走越偏。
康仕诚听她这般说,又一下子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双凌厉的眼紧紧盯着她,仿似想要从她面上瞧出些什么,“你同情我?”
“不,”时锦赶忙矢口否认,“你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钳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放松了些,时锦的心快提出嗓子眼儿了,“只是,你还没有证明自己,你难道便想这般死去?”
他凉凉笑了两声儿,“黄泉路上,有你和齐二爷陪着,也不冤”。
时锦却不想与他一道儿去死,她深吸口气,“康仕诚,我可以医治你的……”
她话还没说完,康仕诚的眼中忽的露出些警惕之色来。
怪笑两声儿,他面上显出些兴奋来,“没想到,齐二爷来的如此之快!”
言罢,他猛地钻出马车,一扬马鞭,那一双马儿霎时扬起马蹄飞奔起来。
时锦被倏忽奔跑的马儿颠得身子跟着一个踉跄,额头撞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先时康仕诚才磕了头,这会儿正正落在了自己身上。
“抓紧了,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康仕诚话语中的兴奋让时锦的心跟着惊了惊。
可她现下手脚被缚着,又哪里抓得紧?!
马车在雪地中急速前行,整个车厢也跟着颠来倒去,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昏沉中。
“康仕诚!放下时锦,我还可以饶你一命!”齐墨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马,整个人迅疾如风,一点点追上来,几乎与马车并行。
“想要救她?那倒要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康仕诚也是个心狠的,直接扬鞭驱马,将马儿赶至雪林中去。
雪林艰辛难行,唯有羊肠小路可容一辆马车驱行,齐墨璟眼见着马车占据整个道路,不由得立于马上,想要借势跃上马车。
孰料那羊肠小道陡然开阔,马车在平阔的道面上一个急转,直将齐墨璟并他胯下坐骑一道儿甩了开去。
“咔嚓、咔嚓”,细微轻响响起,时锦突得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