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锦摸了摸自己的脸,潮润润的,似是泪痕未干。
她披了外衣,起身推开房间里的窗。
月亮好似被乌云遮住了,庭院里影影幢幢,俱是植物山石的影子,宛若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遮盖在她心头上,压得整个人都喘不气来。
九月里的风已见了凉,时锦却顾不得那渗透脚趾的凉意,悄悄儿离了屋,行至时年的院子里,驻足良久。
梦里的时年是因着落过一次水,又疾病缠身,最后与她阴阳两隔。眼下时年由着她与府里人精心照看,比之以往,倒是已无大碍。
只那梦便好似一个示警,她心中委实坐立难安,因是又生了请贺神医帮忙看诊的心思。
计议已定,她拢了拢身上衣氅,又回了屋,取了笔墨纸砚,亲自与贺神医写信。
待得墨迹晾干,她将那信收入信封,随着天光微亮,最后一点困意也化作晨间的一抹呵欠散尽。
唤了花楹过来,时锦细细嘱了她,这才着她将那信捎往永定侯府。
永定侯府是当今太子殿下赐给二爷的宅子。二爷这些日子里十日有九日耗在府里打理宅邸,又忙着婚宴应酬的事儿,真真儿是脚不沾地。
时锦原想着此事急不得,可二爷偏偏失了沉稳,一物一件务求亲力亲为。
眼见着劝不得,她也便不再劝,只安心守着宅邸待嫁。
眼下将信送往永定侯府,二爷自会往宫中递信,邀着贺神医过府一叙。
只这一等,便等了足足十余日。
时锦知宫里陛下近日身子骨不得好,想是贺神医亦不得空,便也暂将此事压住。
待得十月初十,玉和公主被匆匆发嫁骆城,时锦才收到贺神医的回信。
她扣住那信,问了递信的凉舟,“可知是谁送的信?”
“是宫里的一位公公,只说还有别的差使,撂下信便走了。”凉舟凝眉思索了一下那公公模样,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她由是不再细问,只取出信纸来,瞧见上面寥寥数言,“十月十五,香居楼,松鹤间。”
落笔之处是贺神医的名讳。
她想了想,又问了凉舟一声儿,“时年这些时日身子可还好?”
“瞧着倒是还好,只前两日夜里受了些凉,咳了几声儿,也便大好了。”凉舟回她。
时锦到底不太放心,又亲自去瞧了时年一遭,替他把了脉,这才将一颗心安在了腹中。
时年不知阿姊怎的如此这般紧张兮兮的,不由得笑她,“阿姊莫不是想拿我把脉练手吧?”
时锦也笑,“便是拿你练手,又如何?”
“阿姊自管练手,我自是不会嫌烦。”他将袖子又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略显羸弱的胳膊来。
时锦笑骂他一句,这才起身离了他,心中却是想着再如何与他补补身子。
这回达木错使者入京,也不知颜子川会不会跟来?若是他亲自来了,自是要与时年见面的。
羌戎人大都生的高大,便是颜子川,虽仍是少年模样,与大邺人相比,却自带着一股子野性。
若是让他瞧见自己将时年养成这般,怕不是以为她苛待了时年?
时锦便如来时一般低着头边想边走,只留时年一个驻于原地,望着阿姊的身影,脑子里带了些疑惑不解,只觉着近日的阿姊真真儿奇怪得紧。
另一边,陪着太子萧笉将公主仪仗送出颢京城,齐墨璟勒马眺望远方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