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虽然不足,声音却很清楚:
“好,好手法,令人佩服,即便在下身上无伤,也未必躲得过。”
那五人见敌人已经受制,便动了动脚步,围在那人四周。
除了“杜大人”,那四人依然刀剑在手。
只听“杜大人”轻声道:
“陈侍卫,实在是对不住了!
“只因为阁下武功太强,虽然阁下有伤在身,我等也不敢托大,只好出此下策。”
那人轻叹口气:
“原来是杜大人。
“刚才点在下左边穴道的一定是大人您了,指功委实厉害。”
杜大人背着手踱到那人正面,却对另一人道:
“老四,你不是要点火么?
“现在点罢,如此黑灯瞎火,怎是待客之道?
“你们几位也不必那么紧张了,都来见过你们早就心仪的高手。”
那个“老四”道声“是”,一会儿功夫便打着了火,点起了两个火把,插在两边。
几个人站到那个陈侍卫面前,一齐拱手,道声:
“久仰了!”
借着火把的光亮,龙子西看到了被制住的那人,不是他的师叔陈渡又是谁?
虽然几年未见,但师叔面貌依旧,只是苍老了许多。
再看那个“杜大人”,约有五十岁,肤色白晰,目光炯炯,一看就是内功深厚之人。
另外四人,年龄从三十到四十不等。
两人使刀,两人使剑,看上去都是气定沉闲,一等一的好手。
听那陈渡缓缓说道:
“这四位有些面生,莫非是人称‘四马难追’的淮北方家四兄弟?”
杜大人点点头:
“陈兄好眼力,正是他四兄弟。刚刚来京,是本官门客。”
陈渡摇摇头道:
“如此说来,在下今日为五位所擒,倒也无话可说。”
杜大人微微一笑:
“陈兄过谦啦。
“如果不是陈兄受伤在先,加之我等暗中偷袭,胜负实难预料。
“也是兄弟们被阁下折腾得有些心烦了,都希望早些有个了断。
“对了,有几句话,倒要讨教陈兄。”
那陈渡脸上露出凄然一笑,点了点头道:
“杜大人有话但问无妨。
“这一件功劳送给阁下,倒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那杜大人向方家四兄弟挥挥手:
“把陈侍卫双臂穴道解开,让他休息一下,给他些水喝。”
两个人便走近前,解了陈渡的双臂穴道,扶他靠墙坐下,又把水袋递给他。
陈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过方老四递过的水袋,猛喝了几口。
龙子西早就看到陈渡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几次想现身出来。
但看到杜大人有话要问,陈渡暂无生命危险,索性继续听下去。
方家老四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张破太师椅,用衣袖擦了擦,让杜大人坐下。
杜大人冲陈渡问道:
“那个女婴,真的是陈兄与那个奴婢所生?”
陈渡点点头:
“不错,那女婴正是在下的亲生骨肉。
“否则,唉,在下何必如此犯险?”
杜大人又问:
“这可就让本官有些不明白了。
“陈兄一表人才,乃是人中豪杰,要女人可以说是千挑万捡,为何只对这个下人如此偏爱?”
陈渡冷笑道:
“谅阁下也不知。今日不妨告诉了你等罢。
“那女人本姓龙,乃是我师兄龙季的妹妹。
“我们自小便是青梅竹马,两家早有婚约。
“如果不是宣王无道,我们早就做了夫妻。
“那宣王,早年还算励精图治,到后来,却骄奢淫逸,让人好生失望!
“那一年广征女色,我那未过门的娘子年方十四,因为容貌艳丽被选入宫中,从此做了下人,也从此让在下受够了无尽的相思之苦!
“杜大人知道在下为什么会到宫中做侍卫吗?”
喝了些水,陈渡的状态好了不少,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却也不禁轻咳了两声。
龙子西这才知道,那个什么怀孕几十年生个女婴的奴婢原来真的是姑姑!
那女婴真的是陈渡与姑姑的孩子!
当下气血上涌,真想马上冲出去,却听杜大人道:
“阁下到宫中做侍卫,不是因为武功高强,要寻个前程么?”
陈渡呵呵一笑:
“不错,那当然是一个原因。
“可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下学成武功后,曾经发誓要到宫里寻找机会,救她出去!”
听到这里,方家四兄弟中的一个“咦”了一声,显然是觉得陈渡的这个想法太过狂妄。
陈渡瞅了“咦”了一声的那人,继续说道:
“不错,在下的想法是太天真。
“进了宫里才发现要救她出去实在是痴心妄想。
“这让在下好生失望!
“有一段时间,在下真想和她一起一死了之,可是面对心爱的人,却始终难下决心。
“后来,在下索性留在宫里,便想经常能见见她也好。
“我们就那样把爱深埋心底,过了十几年。
“没曾想,一年之前,我们唯一一次做下了私事,竟让她怀了孕。
“在下知道,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便拚了命也要救她出宫,却终难如愿,反倒断送了她的性命。
“唉!以后的事,杜大人应该比在下更清楚,也不必在下说了。”
陈渡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表情极度痛苦。
龙子西听到姑姑已死,心如刀绞。
又想到姑姑与陈渡的一生,虽然孤苦,倒不失为情深意切,令人感动。
一时竟意乱情迷,忘了大敌当前。
良久,听杜大人长叹了口气:
“不错,阁下逃走的当天,你的情婆便被秘密处死。
“宫里为了遮丑,只说是那奴婢无夫而孕,几十年才生产,生了个怪物。
“你的那个孩子却是在生下的当天,便被王后派人给扔进了河里。
“对了,就是外面的这条渭河。
“本官料定阁下一定会沿河寻找孩子,才在这里等你,果真没有出本官所料。”
杜大人见陈渡紧闭双目,再不言语,又叹了口气:
“陈兄,眼见天快亮了,阁下的故事我们也听完了。
“本官之意,就不带阁下回宫了,那样阁下可有的罪受了,就取阁下首级回去交差吧,阁下也死个痛快。”
说毕,向方家老三看了一眼。
陈渡仍未睁眼,只轻吐了两字:
“谢了!”
那方老三微微点头,手提大刀,跨前两步。
说声“对不住”了,挥刀向陈渡脖子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