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141
次日,用毕早餐,众人尚自为和亲之事犯愁,都聚在土大人屋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那吐库勒却又来请。
土大人道:
“说不得,我们还要去见他一遭,且看今日可有转机?”
众人便随着吐库勒左转右拐,来到一个所在,却是一座宫殿。
除了土大人和虢大人,众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免左看右瞧,发现这宫殿虽然不比周室王宫,却也十分华丽,自有特色。
进得殿来,龙子西见正中榻上,半躺着一个妇人,后面跪着几个使女伺候。
不觉一楞:这俨狁国主原来是个妇人?
见那妇人约有四十七八岁,虽然脸上颇多皱纹,却丰韵十足,自有威严。
再往边上看去,左边一带已经坐了五六个人,其中格鲁切也在座。
心道,他们一定是西戎国使者了。
俨狁国主对面也坐着几个人。
吐库勒把客人带到后便与他们坐了一处,那些人自然是俨狁国的官员。
右边一侧的座位却都空着,显然是留给他们的。
土大人与俨狁国主见礼毕,众人便坐到右侧,早有下人将茶果伺候端正。
那妇人却不起身,缓缓地说了一通话。
吐库勒欠身译道:
“大王刚才说,今日请两国使者小坐,叙叙闲话,别无他意。请诸位放松,不必拘礼。”
那女王面露微笑,对那西戎国使者又说了一番话。
他们却是语言相通,不需转译。
土大人轻声问卓尔美:
“他们说的什么?”
卓尔美道:
“那女王说,他们虽然同宗,却是近年少有交结,问那西戎国使者最近情况怎样。”
接下来,那女王便与西戎国使者闲话,卓尔美便不时为土大人翻译。
那西戎国使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留着一部胡须,语速极快。
却是告诉女王西戎国民心和顺,人人好武,现在国势强盛,最近又兼并了几个部落,雄踞西方。
又说西戎国国主知道俨狁国现在日益强大,有意结好云云。
说到得意处,那使者少不得神采飞扬。
14
女王与那西戎国使者说了一会儿,把头转向土大人,又说了一番话。
吐库勒译道:
“听说周国乃是礼仪之邦,却不知那‘礼’究是何意?”
土大人冲虢石父点点头,虢石父便欠身答道:
“承蒙大王下问,‘礼’之原意,乃是祀神之器,衍为祀神之事,源于夏商两朝。
“由此可知祭祀神灵乃我华夏习俗,由来已久。
“天道神灵,佑我万物,敬而祀之,可保永嗣。
“又后,周公制礼,礼之含义则日渐明确。
“礼者,规矩也。
“只不过,礼之规矩与法之规矩不同而已。”
女王听了译语,微微点头,通过吐库勒问道:
“然则,‘礼’可用来治国乎?”
虢石父侃侃答道:
“回大王话。商纣无道,纲伦失常,礼义毁坏,民无遵循。
“武王开国之后,周公制礼作乐,正是为治国奠基,乃不世之功也。
“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
“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
“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
“又有贤者云,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
“以礼治国,方显上天仁德,实非严刑峻法,一味用强可比也。”
这一番答词,说得众人连连点头,龙子西更是佩服不已。
心想:这虢石父真乃饱学之士,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平时说话之乎者也,尚嫌啰嗦,今日一番言语下来,竟似一位武功高手挥掌击来,让人感到无形的力量。
看那土大人,也是面露微笑,频频点头,神色十分满意。
那女王更是龙颜大悦,便命赏酒。
虢石父急忙起身谢恩,饮了赏酒。
那西戎国使者听了这番话,却冷笑一下,呜噜呜噜说了一通话。
吐库勒笑道:
“这位西戎国使者说,光有‘礼’,难道就能治理国家么?”
虢石父微微一笑,道:
“这位使者大人问得好!
“礼,王之大经也。
“但治国之道,岂只一途?
“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
“礼、法兼备,德、威并施,方为治国大道。”
那女王听了吐库勒转述,微笑点头,又通过吐库勒问道:
“听说贵朝还有乐官之职,专司乐事,端的如何?”
虢石父答道:
“不错。
“乐官之职,专门负责在各地采风,收集乐诗。
“乐,既有愉悦生活之用,更有教化百姓之效。
“乐有风、雅、颂之分。
“风者,地方曲调也;雅者,正调也;颂者,宗庙祭祀之乐歌也。
“乐与诗配,均可吟唱也。”
女王听了翻译,眼睛一亮,通过吐库勒问道:
“卿可为老身试唱乎?”
虢石父答道:
“大王要听,下官敢不从命。只是,唱诗须有乐钟伴和。下官试为大王吟诵一首,可乎?”
见那大王点点头,虢石父清了清嗓子,吟诵了一首: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
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
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
好也。”
那虢石父声音清亮,高低婉转,把这首短诗吟诵得韵味十足,众人听了都在心中叫了声好。
吟毕,虢石父解释道:
“此诗乃写情人之忠也,赞其投桃报李,永结同心之诚信也。原出卫国之地方小调,若要和上钟声唱之,曲调甚美也。”
龙子西心想,这首诗虽然写的男女之情,虢石父此际诵出来,却暗含礼尚往来,两国交好之意,实在是聪明之至。
偷眼看那土大人,土大人也正满意地点着头。
那女王听完翻译,十分高兴,情绪大好,缓缓坐起,通过吐库勒说道:
“上国文明果然不俗,我邦今后还要多向上国请教。”
土大人马上接口:
“吾王亦知贵邦仁义,大王慈祥。所以,愿意将女儿嫁给贵邦太子为妻,互相取益,永结同好。”
女王微笑不语。
土大人又道:
“吾王为表诚意,特有一样薄礼献给大王。”
把手一招,早有从人抬过一个箱子来。
打开,从中抬出一件青铜器物,摆在座前。
那物形状如缸,上面有盖,四周有耳,耳连四脚,表面刻着花纹,底端镌有铭文。
那女王欠身看了一看,却不认识,通过吐库勒问道:
“此是何物?”
虢石父起身答道:
“此物名簋(gui四声,鬼),由青铜铸就,原为食器,如今却作礼器之用。
“大王可见下边的‘作宝彝’三字?
“却是只有高贵之人才配用此物。
“吾王送此铜簋给大王,乃是祝愿贵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簋满富足,永享太平之意。”
那女王听了翻译,十分好奇,由侍女扶着走下榻来,近前看了又看,面露笑容,通过吐库勒道:
“此物直恁地精致。尔等回复宣王,老身笑纳,并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