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幸便把七两留在自己的小院子中做做杂活,洗衣做饭洒扫房间,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进了厨房有了工具做的东西尚能入口,武幸慢慢也觉得他是个称职的仆役,没有那么厌烦他了。
可能是七两并没有什么武学天赋,他足足有半月多,才摸到修炼内力的门路,不过武幸也不在乎,有点内力会轻功跑得快就行了,要那么厉害做什么,只是一个仆役罢了。
崔白晴的暗堂补充了新的弟子,武幸渐渐没有那么忙了,她可以自己呆在小院子里做点别的事,比如翻一翻先生留给她的棋谱,弹上一首秋月慈曾经教过的琴曲,反正不能回圣教,也要尽可能的少见彭雪奡。
她还一时兴起在院子中栽了一颗老槐树,惹的七两连说晦气,宅子里不能种槐树,有讲究的。
武幸却不在意那些,她坐在槐树下发呆,眼神怔怔的看着不知名的虚空,有时候会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一句,“七两,会做槐花糕吗?”
七两楞了一下,马上答道,“不会,但是我可以去学!”
武幸便微一点头,“学吧,我想吃。”
七两也不知道武幸这是发了哪门子的风,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想想,现在已经入冬,哪来的槐花。
槐花很快便响应了他的召唤,在一个安静的清晨,悄悄来到了这个小院子,七两打开窗户,便看到院子中的老槐树上面落满了雪白的绒花,一股寒气迎面而来,冷的他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把手缩在袖子里,跳着脚去厨房烧热水给姑奶奶洗漱做早饭。
一路小跑在素白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串小脚印,他刚生了火烧上热水,武幸便也打开了房门,七两习惯性的扬起笑脸,“姑娘今儿想吃什么?”
“随便。”武幸懒懒的答道,她穿着单薄的寝衣,白玉抹额嵌在额间,如雪的肌肤似是与天地间的一片银白融为一体,墨黑的发丝成为她身上唯一的颜色点缀,像是冰冷没有人气的瓷偶。
已经在一起相处了两个多月,七两早已摸清楚了武幸的口味,她既然说随便,那还是做偏甜口的红枣小米粥吧。
吃罢了早饭,武幸算了算日子,对七两道,“快要过年了,我要回山上几天,给你留了些银钱,你好好在院子里待着。”
“知道知道,不能进你房间,不能外出随意走动,其他随便,老规矩是吧,我懂。”七两接上了话茬,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武幸也曾经接过别的地方的任务外出几天,都没有带上七两,让他自己待着,每次都这样说,他摸不太清楚武幸的脾气,自然不敢逾越雷池,表现的很是乖巧听话,让武幸有些放心。
武幸点了点头,没什么再可交代的,外面的鹅毛大雪还在飘飘洒洒,冷风吹过将雪花打了个旋儿,武幸穿上缠枝莲花纹的黑斗篷,撑起一把油纸伞,步入了风雪中。
七两面露喜气,“走了好,走了才好呢!我自己一个人,又没人管我,又不用伺候谁,多自在!”
可是过不了一会儿,他嘴角便垮了下来,往常时还好,武幸走了他可以偷懒摸鱼,现在是过年,他便觉得有些寂寞了,家家户户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只有这一方小院里,单他一个人。
这种时候,即便武幸只会欺负他压榨他的劳动力,他也分外想念她,毕竟他现在只有武幸一个人可以抓紧倚靠,即便武幸也不过只是一个九岁稚龄的半大孩子。
他不知道武幸为什么没有把他带到圣教中去,不过这一点他是有些感激的,他早已听闻过,圣教会买孩童回去培养做弟子,日日练武厮杀,他天资愚钝,人又懒散怕吃苦,好逸恶劳,他肯定受不了。
七两也不知道,自己不过一个孤儿,哪来的娇气,又要享受富贵安逸的生活,又不想付出劳动和努力,更不想放下尊严和面子在潇湘阁卖笑为生。
总之,不去圣教,这是个好事,富贵安逸他已经达到了一般的目标,等再过些时日,他牢牢抱上武幸的大腿,说不定武幸就会良心发现,对他有所愧疚,洒出大把银子来供他花销。
到那时候他就再买一个仆役,替他干活,他就只用专心享受和讨好武幸就行了。
这样的生活真是想想就美好!
七两做着美梦,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再睡个回笼觉。
爆竹声响,桃符新贴,万家灯火之中,举国欢庆团圆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四季变幻交替,老槐树上枝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兜兜转转,便又是五载春秋。
武幸的个子抽条了不少,成长为了一个四肢纤细的少女,只有那清淡的眉眼,与额间的白玉亘古不变,五年的沉淀,她的武功如今已经达到了一流高手的顶峰,便是与现在隐隐称得上是武林第一人的程砚秋对招,也能坚持个百招不落败了。
让她唯一烦恼的就是十二岁那年的初潮了,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浮生蛊出了问题,身体受了伤。
最后得知这是每一个女子都要必须经历的事情,先生说这话时俊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薄红。
武幸皱了皱眉,只好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话虽如此,每个月身上总有那么几天带着血腥味,实在是太难受了,还好洗衣服的不是她,而是小院子里那个倒霉仆役七两。
七两心里便有句厥词要讲,他讨好武幸的事业坚持了五年,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每当他觉得两人关系拉近了一些,他想要哄武幸与她平起平坐,问她可不可以叫她阿武的时候,武幸便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然后说不可以。
七两便觉得吐血三升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悲愤之情,他恨恨的想,若是把这功夫放在练武上,说不定他现在早就已经是一个三流高手了!
但是没办法,他在武幸面前还是要装的天真烂漫可爱,不敢在暴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他就纳闷了,武幸连那么重要的衣物都让他洗了,难道还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熟知在武幸心里,受伤流的血和月事留的血,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不觉得那是羞耻的事情,受伤的时候衣物沾上了血,是七两洗的,来月事衣物沾上了血,还是让七两洗,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武幸觉得自己的逻辑非常正确,没有任何毛病。
而七两对她的好,她也毫无所觉,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花钱买了七两,给他不菲的吃穿用度,七两做仆役伺候她报答她,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