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户人家间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半亩多大的广场,前方是一座看来有些年头的牌楼,上面四个字“寿比南山”,整个广场用青石铺就,中央还有一个种满荷花的水池,这时候围着水池排布着足有二十桌酒席,有些空着,有些坐着一些村民在喝酒。老者并没有介绍二人,径直把二人带到了紧挨着水池的已经布满菜肴的空席,一边招呼二人落座,一边解释到“二位上官,这样的酒席我们村一年也就一、两次,所以这个时段,乡民们大都已经醉薰薰的了,所以我就不给二位介绍了,省的闹笑话。”“二位一路辛苦,村里也没有什么规矩,我们也不会招待人,这样你们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别客气,由着性子来。”
战乱初定,整个冀州物资匮乏,这二位别说旅途上了,就是在家时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这时候面前是满是冒着浓浓香气的各种肉食,俩人哈喇子都流到脚面了,既然主人发话了,二位也不矜持了,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起来。近半个时辰,二人实在吃不下了,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那老者含笑看着二人说道“二位上官吃饱了吗?”他们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作答“太谢谢老丈了,吃饱了。”“哦,那就好。现在天色已晚,我带二位去将息吧,公事我们明天来办”“麻烦老丈了。”老者起身带着二人出了广场,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个小院“二位上官,这里是我们村里留出来给客人住的地方,乡野村居,条件很简单,请多包涵。”“老丈客气了,我们公事在身荒山野岭都能睡,没问题。您今天一定忙活了一天,也请休息去吧,不用管我们二人了。”
与老丈作别后,李阳姜成二人进了屋,走了整整一天真是累坏了,而且刚才又饱餐了一顿,所以二人困意特别浓,连平时极爱干净,即使在野外都要用泉水洗漱一番的李阳连换衣服的精力都没有了,二人也没看房间的布局,随便找了一张床和衣到头便睡。
三更时分,李阳肚子开始翻江倒海,他是南方人到冀州本来就有些水土不服,而且说起来他家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只是因为哥哥争气中了进士当了官,他才有机会走出了家乡进入广阔的世界,说是黎阳县二把手县丞的亲弟弟,他其实一天富贵的日子都没有过过,所以习惯了南方粗茶淡饭的肠胃今天突然整了一肚子的大肉再加上一天喝进的凉泉水瞬时崩溃了。这时的他脑袋仍然是昏昏沉沉的,但腹中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冲击着浓浓的睡意,终于洪流就要喷涌而出的时候,在羞耻心和干净习惯的助力下,他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艰难从床上爬起来,他摇摇晃晃的向屋外走去,毫无意识的走着,直到实在憋不住了,他赶忙脱裤子蹲下。。。足足一刻时间,感觉才排泄干净,肚子也不疼了,而且头中昏沉感觉也减轻了很多,抖着已经蹲麻了的腿,他不由得环顾四周,顿时惊得差点灵魂出窍,他们来时看到的那个仿佛世外桃源般的乡村消失了,整个村庄全是一些断壁残垣,那曾经辉煌的灯光现在则全是一团团绿色的鬼火,整个一个地狱般的景色,村中唯一完整的建筑就是那座有着朱红色大门的苦寺,现在的它发出一种妖冶的红色,在整个被鬼火映的绿油油的村庄中十分显眼。
清凉的山风不断吹拂着呆立的李阳,这使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知道他和姜成是进了一个**了,小伙子虽然没能像哥哥那么出息,但心智也很不错,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时候可没有探究和恐惧的时间,他使劲在自己的嘴唇上咬了一下,用刺痛保持自己的心智,循着虽然当时昏昏沉沉但下意识记着的方向飞奔下去,边跑边解下入睡时根本顾不上解的水袋。因为到处都是墙倒屋塌,所以他还算比较顺利的发现了仍然酣睡的姜成,这还要得益于他们实际睡的地方就是一个只剩下三面破墙连屋顶都没有的恐怕得有百年历史的破屋,而二人的床现在看不过是两个铺着干草的青石,屋里那盏灯还在,只不过现在发出的是绿油油的灯光。
现在的李阳已经顾不得害怕了,他冲到姜成旁边把水袋里的水兜头浇下,突然被凉水一激,姜成飞窜起来,但愣怔了一会,摸索着又要倒头睡去,见这种情况,李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手上裹着水袋就伸进了姜成打哈欠张开的嘴里,在他嗓子眼里使劲一掏,这下姜成可受不了了,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好吐了一阵子,直到干哕的时候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又好半天姜成才完全缓过来,他怒视着李阳说道”你小子干什么?”李阳没说话,只是用手在四周比划了一下,满脸怒意的姜成向四周看去,不用说也是瞬间惊呆了。毕竟经历过战场上的血腥厮杀,他表现比李阳还要好,只一会就镇定下来,现在不用想别的,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离开这个**,他解下身上背着的鬼头大刀,低声对李阳说道“向东边的山上跑,上了山就算出了这个**了,快!”
这二位心智坚强的人,求生的**使他们避开断壁残屋,循着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荒草的道路向最近的山林奔去,这时那座朱红色庙门的苦寺中发出了怪异的钟声,那些残破的村舍中出现了一个个形态怪异的身影,这些恐怕就是他们来时见到的那些村民了,可能“真的”是这个村的村民,只是现在恐怕就是所谓的行尸了,月光下的他们清晰起来,身上的衣服早因为岁月而腐朽破烂了,露出了里面干瘪惨白的身躯,脸上同样没有血肉,一双双永远不闭合没有瞳仁的眼睛起先是茫然的望向飞奔的二人,随着钟声的急促,他们的脸上浮现了凶悍和**,几乎同时向二人飞奔着聚拢过来,战火的洗礼确实提升了一个人的胆量,姜成拽了一把被眼前景象吓呆不由的慢了下来的李阳,喊道“别怕,就盯着山林,跑!”一手提刀一手拉着李阳勉力加快了脚步。这些行尸的行动极快,离山林还有几十丈距离时,栖身离村口较近的十几个行尸已经到了二人身后,腐臭的气味已经充斥在他们周边。感觉已经无法奔进山林了,姜成一手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停了下来,另一只手把李阳往前送了一把,喊了一声“你先跑,我断下后”踉跄了一下,李阳如言继续向山林跑去,边跑边回头看去,见那姜成正挥刀砍下当先冲过来的一只行尸的胳膊,那行尸恐怕早就没有什么痛觉了,浑然用剩余的一只露着白骨的手在姜成身上撕扯,一瞬间后边的一群行尸就围拢过来,姜成也已经疯狂了,他挥着刀在身边行尸身上乱砍,嘴里嘶吼着“快跑!我们村十七个人从军,就活了我一个,够了。”
李阳到林边时,姜成的嘶吼声已经被行尸嘴里的丝丝的怪声淹没,泪水瞬间布满了李阳的脸颊,那个一开始与自己别别扭扭,后来同甘共苦的亲叔叔般的老兵去了。。。摸了一把泪,李阳纵身就要蹿进山林,可这时一位老僧从林中走出,被惊的呆立住的李阳抬眼看去,见老僧须发皆白,额上有一明显的红斑。红斑?李阳脱口说了一声“你是觉苦大师?”老僧愣了一下,突然伸手在李阳头顶拍了一下,看着软到在地的李阳,老僧扭头对身后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说道“小小年纪,没想到还知道老僧的法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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