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她抬起下巴点了点前面的蒲团。
“是.......”
……
长明,帝都。
皇宫。
皇帝是因为突然病重才让人赶忙召国师祈渊入宫。
祈渊为皇帝诊治完之后,皇帝被御前太监从龙榻上扶坐了起来。
“国师大人辛苦了。”
即便贵为天子,在神官面前也会礼让三分。
御前太监稍稍近前询问,道:“国师大人,圣上病情如何?”
“金属中毒。”祈渊看着龙榻上的长明皇帝道,“皇上近段时间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丹药,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慢慢腐蚀,不过这次所幸诊治及时,并无性命之碍。”
祈渊看着龙榻上的皇帝俊颜清冷淡漠,语气温和疏离。
“备份笔墨纸砚,我写个药方,按照药方去太医院找来药给皇上煎好服用。”
“是。”
御前太监忙去吩咐宫人。
只见皇帝在龙榻上虚肿苍白的一张脸上隐忍着巨大的怒气。
“来人!去!将那些术士给朕带过来!”
说完皇帝见国师在这里,他又实在不想让国师看笑话,便直接厉声道:“不必带过来了,统统即刻处决!”
“是!”
祈渊在一旁抬眸看了眼龙榻上隐忍着怒气不发的皇帝,他自是知道是五皇子云起为了讨好皇帝将那一批术士送进了皇宫,但他并没有多言。
“这人啊一旦到了这样至高无上的位置就开始贪生怕死,怕变老,觉得寿命不够,永远都不够。”皇帝沉声道,他苍老浮肿的一张脸看着面前这些年面容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的少年,浑浊的眼球里满是艳羡,“可惜朕不是修士,没有修为。”
“国师大人神仙貌,好像永远都不会老。”
皇帝第一次前往灵山拜访看到祈渊他便是如今这个模样,不过当年灵山之中少年身上是和灵山其他修士统一的道袍,也还没有用玉冠束发,头发上面只用一根玉簪,墨发如瀑,一身少年意气却没有一点桀骜不驯,眉目如画清隽出尘,站在明台尊身旁清清冷冷矜贵至极。
祈渊看着皇帝,俊颜上的淡漠疏离并没有什么变化。
“修道之人需断七情六欲,戒贪、嗔、痴、恨、爱、恶,不求权力富贵,不恋凡尘俗世,没有红尘羁绊,一生孤寂为伴。”
皇帝习惯了国师的清冷,只不过他每每看着自己温和疏离的叙说时,或是因为修士有别于常人的气场,总会让皇帝感觉心神一凛,豁然开朗外或是欣喜或是失落。
宫女拿来了笔墨纸砚,并恭敬地为国师磨好了墨,祈渊提笔开始写药方。
“神官和凡人所求确实不同。”皇帝笑着摇了摇头道,“朕自认与修道无缘。”
“登基为帝坐拥千里江山享无上权力和泼天富贵,是天下男人毕生所求,自古成王败寇,朕与一批批对手厮杀半生才终于问鼎帝位,成为一代帝王是朕这一生最拿得出手的战绩,如果能够一统天下即便是死朕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说着皇帝看着前面桌前的少年,道:“凡尘贪念,让国师见笑了。”
只见祈渊摇了摇头,将写好的药方交给站在旁边的太监。
“拿去抓药吧。”
太监躬身接过,“是。”
“世有万象,道有千条。”祈渊看向皇帝道,“凡事合乎法度,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且万物生灵本就是相辅相成休戚相关。”
皇帝对国师祈渊没什么防备,因为不必防备,因为权势和富贵对他们这些修士来说远比不得他们要走的仙途,那是一条千万人神往但舍不下凡尘俗世羁绊的无边自由和孤寂。
见国师写完药方就要走,皇帝开口道:“国师请慢,今日召国师入宫,不仅是因为朕的身体。”
“这段时日长明朝堂内外的局势想必国师也看到了。”
“如今灵玄在北境抵御北戎,长明国内各地又流寇四起,朕如今病得突然,朝堂上群龙无首,局势很不稳。”
皇帝满脸愁容,浮肿乌青的一张脸更显苍老。
太子云修瑾早就被废,自尽于宗人府,四皇子云峥前段时日为了栽赃陷害灵玄不惜拿帝都百姓的命为草芥,心思歹毒手段狠辣,先后两个都不行。而整个皇室中的皇子,除了他们两个,能力上更是不堪重用。那老五更是为了讨好自己还给自己送来那么一群没用的术士,生怕自己死的不够早!
如今长明国内各地又流寇四起,在调兵遣将安排部署方面需要一个人把控全局,但显然皇室和朝堂上都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皇帝生性多疑,在兵权上也从来不肯放权,这就导致长明少有良将,但如今长明需要有能去平定匪寇的良将忠臣。
“皇室中朕有那么多皇子,可有哪个能入国师的眼?”大概是因为如今孱弱的病气,皇帝对祁渊说话都带有几分恳请的意味,“国师大人既然能将灵玄培养成了一个战神,朕那些儿子之中,国师看哪个可堪大任,朕希望国师可以拨冗教导一二,相信他们经过国师教导,日后所出战绩不会比灵玄差。”
皇帝说完只见国师祈渊眼神清冷漠然。
“灵玄公主之所以能够成为战神是她自己的努力,不是我的功劳。”
“她从十一岁便自请命去了军营,一开始她在军营中并没有作为皇室公主的特权,这个皇上是知道的,她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到百长、典仪、骁骑校、前锋参领、千户、都司、参将、提督、再到将军,一个个阶位的晋升都是她靠自己所立的军功登上去的。”
“后来的饕餮军是她一手招募培养,并且在一场场沙场战争中磨砺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血军队。”
少年从来坦荡,但皇帝看着他如此神色自若地为灵玄说话还是有些错愕。
祈渊眸光周身浸着一股寒气,但那双瑞凤眼却从来都澄澈明净,他道:“灵玄对于整个长明来说是不可替代的战神。”
“也是我唯一的徒弟。”
“当年我被皇上请出山时就说过,我只和她投缘,此生只收她一人做徒弟。”
看着祈渊的脸色,皇帝表情讪讪。
“朕不明白,为何当年国师执意收灵玄为徒弟。灵玄那孩子早年一直被天下人当做怪物,曾经的大祭司玄镜说她命主凶煞,所以即便是她的母后,皇后高氏也不喜她。”
“只是因为与她投缘吗?”
灵玄于皇帝这些年来都是一把双刃剑,他还是将自己的忧虑问了出来。
“曾经长明的大祭司玄镜在五台山颇负盛名,灵玄降生时,他为灵玄所测的命格是,灵玄她是命主凶煞的灾星,她将来一定会给长明带来祸乱。”
“所以朕一直很想知道,灵玄她,到底是不是命主凶煞的灾星,她会不会给长明带来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