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钦文很温柔地继续为太平整理衣裳:“你是帮赵权求情吧?我记得我们成亲那一年,他还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呢。不过真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成了封疆大吏,可惜,却做了湖涂事。”
太平默然地点了点头。
郑钦文的手,划过太平的脖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让我猜猜看……这都二十几年过去了,你竟然还念着那么点情分呐,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求庆阳……所以,泽儿是他的种对吗?”
太平目露惊恐。
这个秘密,她藏了整整二十八年了。
她亲自选的这个驸马,虽然心有疑虑,但从未问起过此事。
郑钦文的手划过太平白皙的脖子后,往上贴住了她的唇,继续说道:“别这么惊慌,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过你知道吗?泽儿为什么明明有才学,但年年科考,却年年落榜吗?”
“是你!”
太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嘘,别那么大声,放松些……”郑钦文笑呵呵道,“你猜对了,都是我干的!”
“为什么……”
太平慌张道。
“为什么?哈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郑钦文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本以为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会被他的真情所感化,但他错了。
他的一次次忍让,一次次退步,换来的却是人家的变本加厉。
而今,更是为了这个通敌叛国的姘头求情?
这让外人如何看他?
他当了二十八年的缩头乌龟也换不来人家的真情,那么就换个方式相处吧。
这一刻,郑钦文在太平眼中,变得是那么的陌生。
和这个憨厚老实的驸马相处了整整二十八年,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郑钦文笑问道:“李子安或许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赵权一马,但是你可有想过,江南百姓会放过他吗?”
“哼!那些泥腿子,能有什么作为?”
太平咬牙切齿道。
“所以……高高在上的你,根本不了解民间啊。”
郑钦文嘲弄道,“礼部杜尚书曾谏言陛下一句话,叫做‘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千万别小瞧了民间百姓的力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数十年,若非得到老百姓们的支持,他如何建立这泱泱皇朝?”
稍顿。
郑钦文脸上的笑意慢慢冷却下来:“赵权,注定是要被诛杀九族的,没人能够拦得住,也没人敢拦。你应该想想,倘若李子安将泽儿的身世说出来,你说泽儿能不能逃得过这一劫?”
“郑钦文,你敢!”
太平大怒。
这个儿子,可是她的一切!
“不是我敢不敢,而是是李子安想不想。”
郑钦文面无表情道。
诛九族……
若郑潇泽的身份真的公开了,那么必然难逃一死。
等等……
刚才……
太平公主勐得想起邓太监的话……
应天府赵家满门问斩。
所以……
她这个儿子应该没事?
是的。
一定是这样!
她的这个儿子在长安出生,在长安长大,和应天府赵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郑潇泽,是她和驸马的儿子,一辈子都是!
太平很快反应过来,目露哀求:“夫君,泽儿姓郑,我求你了……”
郑钦文玩味笑道:“现在才求我,是不是太晚了?”
太平苦苦哀求:“我错了,我悔不当初……只要你肯放过泽儿,这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可好?以后一切都听你的。”
郑钦文擦去太平眼中的泪水,轻柔问道:“真的?”
“我发誓!”
太平急忙说道。
郑钦文点点头:“其实要我答应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也行,不过……”
“夫君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去办,哪怕去求陛下。”
太平郑重道。
“十五年前,有一伙神秘的马匪袭击了江南的一个村子,还放了一把火……此事当时闹得很大,但最后却不了了之,公主若能让刑部重查此桉,那么泽儿永远都是我的亲儿子!”
郑钦文道出了最终目的!
“都过了十五年了,这如何查?”
太平公主皱眉道。
“只要让刑部重启此桉即可,至于能否查到凶手,总要试一试不是么?不然,我心中这道坎可过不去。”
郑钦文斩钉截铁道。
十五年前,当听到老家的噩耗传来,所有亲人全都葬身火海,他脑袋一片空白。
他也有想过报仇,但还是忍住了。
他明白,以他一己之力是斗不过那群人的。
其实,他在十岁那年就已经和村里人彻底断了联系,然后被一个“郑”姓人家收去当了养子。
如此,他也算是恢复了原本的郑姓。
二十八年前,他考中了三甲第二十七名,本以为可以当官了,可以为自己的氏族平反,哪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三甲,又称之为“同进士出身”,只能外放下等县为官,而且任期至少是十年起步。
若朝中无背景,只怕一辈子都难以调动。
他如何敢赌?
而且也等不起。
也就是在那一天,太平公主向他抛了绣球。
他接受了。
成为驸马,那便是一步登天!
可惜,他还是太想当然了。为自己的幼稚思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婚后。
太平公主,根本就没给他好眼色看过。
他本想借助太平公主的势力去为自己的氏族平反的想法也随之彻底破灭。
尤其是在“儿子”不足月出生后,他才明白,原来这位公主殿下只是为了遮掩皇家丑闻,这才选中的他。
他开始自暴自弃。
醉生梦死了二十八年。
而今。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