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轻隐就象早准备好似的,从袖中慢慢抽出一副画。
众人都翘首看着那副画。
皇上阴着脸,“呈上来。”
德公公立马走下高台,拿过凤轻隐手时的画像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接过轻轻打开,太后和皇后也不由侧过身子去看。
太后和皇后的脸蓦地突变。
她俩不由自主地看向苏鲤,都瞪着眼,不能置信。
苏鲤心里突叫不好。
南宫戬若是伪造一幅她现在的画像很简单,只是她的脸,真的是用药物易了容的吗?
她以前根本不在乎这张脸,可现在……
她偷偷瞟了眼赵昶,见他面无表情地只是灌酒。
苏鲤突然觉得,他是在借酒消愁。
她的心慢慢沉入深渊。
赵昶的态度,让她开始有点绝望。
他并不维护她。
苏鲤低下头,用手摸着依旧抱着她的赵熠,眼眸涌满了泪水。她狠狠咬着牙,硬生生逼回了泪水。
既然如此,那她就自救!
只是,为什么心隐隐疼痛。
皇上看罢画像,把画递给德公公,“拿给琼华夫人看看吧!”
苏鲤拿到画像,打开,不出意料,画像上的女子正是她毒肿之前的模样。
南宫戬好手段。
苏鲤把画一扔,“我在云锦坐诊三年,看过的病人无数,若是想画我一幅画像也不难吧?”
那画像被扔到殿中,恰巧展开,殿中众人都看清了那幅画像,果然就是琼华夫人之前的容颜。
“皇上,宣太医进殿吧!琼华夫人欺上瞒下,罪不容恕。”
秦相言词狠冽,当着众人的面,丝毫不容情。
凤轻隐也跪着转向苏鲤,“姐姐,你不要再狡辩了,这是你身边伺侯的丫头亲自画的,不会有错。我知道,你也爱慕承俊亲王,可他不喜你,想要退婚,你当初为了保住妃位,才不得不央求皇上做质南祥的,如今,我回来了,你就别再装了。我为你在南祥吃尽了苦头,你于心何忍呢!”
说完,凤轻隐呜呜地哭起来,那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同情不已。
又有不少朝臣走出来跪在地上,“请皇上令太医院用融颜药检查琼华夫人的容颜。”
皇上脸依旧阴沉着,却依旧没有应朝臣的请求。
他幽深的目光扫着整殿的人,目光与国师一触,国师竟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皇上一怔,目光又扫向赵昶,见他眉目阴沉,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明显神游天外。
他只得阴沉一声,“命苏神医进殿。”
德公公立马去宣。
苏澈一身青衣慢慢走进大殿,撩袍就跪了下去,“罪臣苏澈见过皇上。”
众人一听苏神医自称罪臣,不由一惊。
皇上脸更阴了,“苏神医为何自称罪臣?”
苏澈跪俯在地,“琼华夫人的容颜确实是易了容,不过不是她自己改变的容颜,是臣在‘帝后山’亲自为她易的容,只为她不再被追杀她的人认出来。想保她一命。皇上若不信,可派人去‘帝后山’一查便知。”
众人一听又窃窃私语,都有些不能置信。
“义父……”苏鲤轻轻一唤,话未说完却哽咽了。
苏澈继续道,“当年苏鲤身受重伤,四肢皆断,五脏六腑皆受重创,昏迷整整一年,一直养在‘帝后山’的药泉里……
后来为防走漏消息,怕再引来杀手,我便与大师兄商量,才为她易了容。至于凤二小姐说的画像,臣就不得而知了。
苏鲤认我为父,跟我学医术,两年多来一直在云锦城‘济世堂’坐诊,四国的商人都见过她,皇上一查便知。”
大长公主立马怒怼苏澈,“你是她义父,当然是护着她了,你的话不可信,既然是你为他易的容,还请你将她的容颜还原,看看是否在凤二小姐长的一致?若是一致,那她便是紫阳郡主。”
苏澈不理长公主,只对皇上恳切地说,“臣句句实话,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若是想将苏鲤的容颜还原,臣带来了融颜药水,皇上一验便知。”
秦相立马道,“皇上,必须让琼华夫人露出原形,她欺君罔上,罪不容恕。”
秦相带着私恨,一口咬死苏鲤欺君,其他人跟着俯议,当着其他三国使臣的面,皇上不能再沉默。
皇上看向苏鲤,“苏鲤,你可愿用融颜药物化去现在的容颜?”
苏鲤一脸的悲凄,她在等赵昶。
赵昶一直在灌酒。
她不看他,“阿霑,你可愿让我融去这张脸?”
“融去……也好。”
赵昶的声音暗涩,却清晰可闻。
苏鲤痛苦地闭了闭眼。
太子突然站出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语气恳切,“父皇,今日是太后的生辰,举国同庆,至于凤二小姐和琼华夫人的事,毕竟是我们中宁的家事,不宜为外人看笑话。”
苏鲤感激太子的仗义执言。
可赵昶今日的态度真伤了她。
苏鲤丢下赵熠的手,轻轻走到大殿上跪下,“皇上,既然此事已然让其他三国使臣看了笑话,便不用再掖着藏着,既然这张属于苏鲤的脸已不重要,那便融了吧!”
从此中宁再无苏鲤。
皇上两眼深沉,不停地看向赵昶,见他不抬头,只灌酒,他就明白,他的儿子也不想阻止这件事。
于是,他叹息一声,“苏澈,既然琼华夫人也愿意,那你便融了她的易容吧!”
秦相阴鸷地勾了勾唇角。
大长公主也是得意地嘲笑一下。
苏澈直起上身,心疼地看向苏鲤,“小鲤,义父我……”
苏鲤眼眸通红,“义父,你已经保护我太久了,是时候了,还原我本来的面目……”
苏鲤背对赵昶,面朝着苏澈,她的这张属于苏鲤的脸,赵昶不要了,她也没必要再为他保留。
苏澈叹息一声,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慢慢地涂在苏鲤的脸颊上。
一股馨香传来,苏鲤的脸上冒起了白烟,她一声痛叫,顿时弯下了身子。
她脸上是用药物易的容,可她如今又中了繁红花的毒,苏澈的化融药一沾上她的脸,她整张脸就象被撕裂了般,那钻心的疼仿若直冲灵魂深处。
赵熠突然一声哭腔,绕过桌子就跑向苏鲤,小手抱住她,“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很疼?阿熠不要你疼......”
说着,赵熠用手就要去碰苏鲤的脸。
苏鲤一把握住赵熠的手,她眼眸通红,艰忍地看着赵熠,“阿熠乖,不要担心,娘不疼......”
赵熠突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哇,娘,你明明很疼,,我不要娘疼......”
阿宝再看不下去了,她霍地站起来,“你们真是太过份了......”
她猛地大跨步就走向大殿中央,弯腰抱起赵熠,她站的笔直,冲着皇上非常不礼貌地一声,“皇上,不管苏姐姐是谁,在我阿宝眼里,她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你们竟然如此狠心地对她!在我们西羽,从不会如此对待忠贞善良之人,你们中宁不过如此,哼!”
阿宝说完,抱着赵熠就向大殿外走去。
赵熠的哭声依旧不绝。
剑书也慢慢地站起来,无言,对着皇上一礼,转身就随着阿宝离去。
太后脸色不太好,侧身问皇上,“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一叹,“他们不屑再与我们交往。”
太后一下子沉了脸,嘴唇动了动,终没再说出话。
北辰的二皇连骐雌雄莫辩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怒意,他握着酒杯的手泛着白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鲤,眼神中带着绝然和坚毅。
苏鲤的痛苦依旧未减。
苏澈也是满目的担忧,“小鲤,你身体里还残留着繁红花的毒,义父不得不回重了药量......”
苏鲤痛的恨不能撕了这张脸,听到苏澈的话,她咬着牙,“义父,这点痛不算什么......”
比起对赵昶的失望,她心里的痛更甚。
苏鲤跪俯的地面上,竟然星星点点地落下许多的血水和一些白色的膏状物,待脸上的疼痛减退,苏鲤抬起脸,众人不由都倒抽了一口气。
苏鲤的容颜,绝色倾城,与凤二小姐的容颜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那精致细腻的容颜上,两腮血肉模糊,化融药化去了苏鲤脸上的易容药,但因为繁红花的毒,也融去了她表面的肌肤,她的两腮透着血水。
北辰二皇子连骐也看不下去了,他直接站起来走向苏鲤,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苏姑娘,这是我们北辰国皇宫的圣药,是用天山雪莲入药炼制的‘玉肤膏’,能解毒,也能快速修复肌肤。”
苏鲤微抬着头看他,一双眼睛黝黑不见底,伸手接过药,“多谢。”
连骐摇头,“姑娘不必谢,不及姑娘对我的恩情。”
苏鲤苦笑。
如今她化去苏鲤的容颜,似乎也化去了琼华夫人的称号,阿宝唤她苏姐姐,连骐称她苏姑娘,她真的不再是赵昶的琼华夫人了。
苏鲤眸光瞟向赵昶,他依旧在灌着酒,眼光自始至终都未看她。
苏鲤苦涩一笑,如此,也好。
与前世一样,她最爱的男人,最后都是选择了别人。
大长公主突然尖叫一声,指着苏鲤,满脸的激动,“皇兄,你看,她的脸变了.......她就是紫阳,凤氏的大小姐,凤惊鸣!她果然让凤二小姐顶替她去南祥做质子,她自己假装失忆,骗去了承俊亲王府做了琼华夫人,呸,真不要脸!”
秦相也添油加醋,“皇上,紫阳郡主欺君罔上,请皇上定罪。”
苏鲤慢慢直起上身,两腮血肉模糊,但一身的傲骨,气质好似一下子就变了。
她朝着皇上重重一礼,“启禀皇上,苏鲤自从三年前在‘帝后山’醒来,的确已不再记得从前的过往,至于我是谁?我不知道。
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帝后山’,那里便是我的家,我的身份只是医师苏鲤.......皇上若是要怪罪,便只责罚我一人即可。至于入承俊亲王府,那也只是权宜之计,我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苏鲤如此说,知道今日的事不能善了,不管赵昶对她真有没有情?她都不想牵连承俊亲王府众人。毕竟,她在王府里的那段时光,大家真把她当亲人看。
秦相突然道,“紫阳郡主犯下如此重罪,这么急着与承俊亲王府撇清关系,是想包庇承俊亲王吗?”
赵昶突然站起来,走到苏鲤身边跪下,“父皇,苏鲤确实只是暂居承俊亲王府,我与她,不是真夫妻,只是交易......父皇若是不信,这是当初我在云锦与她签下的契约书......”
赵昶慢慢从袖中抽出当初他在牢中逼苏鲤签下的契约书,德公公赶紧呈给皇上,皇上看罢,脸色难看至极,他瞪着赵昶,许久未说话。
苏鲤的心象被什么刨开了一样,痛的一阵的窒息。
秦相阴着脸,“皇上可不要被承俊亲王给骗了,他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可能只是契约关系?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皇上怒了,直接把契约书往下面一扔,“拿给秦相看看。”
德公公捡起来,就走到秦相面前,“秦相大人好好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