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李从珂招聚兵马,竟然意图直接对安重诲下手,也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李从荣极为气恼,便立刻赶来大呼小叫,也颇有股宣誓主权的意味。
可是眼见李从珂满面阴霾的凝视过来,并目露凶光,言语也甚是不敬李从荣又惊又怒, 当即又破口大骂道:
“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若不是父皇纳了你娘做小妾,又抬举收你为义子,你们娘俩当初也不过是在镇州苟活的蝼蚁贱民!是我家给你了扬名立万的机会,却是养虎为患!好啊,父皇方才下葬不久,你便辜恩负义,如此悖逆不轨,当真是猪狗不如!”
李从珂本来便已是杀机大盛,又听李从荣这一番叱骂,更是犹如一把火炬丢在了堆积涂满油脂的柴薪上他的神情显得格外的狰狞,也很清楚今日非但必然要杀了安重诲那个死对头,自己义父的亲生次子李从荣,若要留着他也只会是个祸害!
“我并非一直意图篡夺义父的基业,但是形势险恶,受众人推举为主,也当由能者居之!量你不过只仗着是义父的子嗣,便恃权横行、傲上欺下,怎配为人君?就算麾下儿郎就只剩下这两千多人,着实势单力薄可是我把他们的性命看得精贵,也不能白白被你糟践了!
李从荣,即便你是义父的骨肉到底也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大唐社稷仍在时,容你忍你倒也罢了可如今我等处境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你却仍是这般不可一世,扰乱人心, 也怨不得我辣手无情了!”
李从珂阴测测的沉声说罢,旋即双目凶芒暴涨, 又断然厉喝道:
“还等什么?动手!”
在李从珂身边的一名亲信军校,随着他主子喝令示意,兜鍪下那对招子登时透出一股阴冷的杀气,杀机盈露,立刻便与十余军骑驱使战马放开四蹄狂奔开来,朝着李从荣那边疾冲了过去!
李从荣则惊愕的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军骑策马冲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骇得寒毛直竖,心慌意乱,便又口不择言的惊叫道:
“你你敢杀我?我可是父皇的亲生子嗣!要害我性命,便是大逆不道!”
然而由李从珂指使的那十几名军骑,已然疾驰杀至,为首的那名军校抡臂挥刀,森寒的锋刃凌空划过。随着利刃入肉的闷响声起,李从荣的脖颈间顿时浮现出一道鲜红的血痕,下一刻,血液便如喷泉般从割裂开的伤口激溅而起!
李从荣双目如凸出,死死地瞪视向前方, 眼眸中的不甘、绝望、恐惧、怨恨渐渐化成一片混沌, 他扭曲的表情也慢慢的凝固。也根本无须旋即杀至的骑兵上前补刀, 李从荣又无力的呻吟了一声,身躯便猛的向后倾倒,而从惊嘶仰蹄的马儿上跌了下去。
在另一侧,也两队军骑拦住去路的安重诲仓惶回头望去,就见李从珂催骑汹涌杀来,对方的眸子中也迸射出如恶狼一般的狠戾之色,又语气森然厉声喝道:
“狗贼,你受死吧!”
久不曾亲自上阵杀敌,长期在李嗣源身边参议军机,安重诲早年在军旅中磨砺的身手也都撂下了他虽然也是沙陀族裔,可是汉化得较为彻底,平常为目不识丁的主公诵读汉文奏书,却根本听不懂李嗣源与其他臣子用沙陀语相谈的内容所以安重诲除了恣意妄行,在大庭广众拔剑擅杀下僚时,骨子里尚还有塞外胡人那种粗莽暴戾的狠劲,但也绝对不会是李从珂的对手。
然而已是无处可逃,转眼间,安重诲就见李从珂那张狰狞凶煞的面孔已然愈发的清晰。他遂也发了狠心,抽出腰挎的佩剑,口中嘶声喝骂,用尽了平生气力,恶狠狠的朝着李从珂劈斩了过去!
可是利剑撞在大槊上,登时被荡飞了出去李从珂握紧槊杆,发力再刺,便如穿朽木一般,轻易的攮进安重诲的胸膛。鲜红的血液,从安重诲的口中汩汩溢出,可他那对招子依然犀利,眼眸中也满是怨毒的火焰“噗!”安重诲用力喷出一口鲜血,溅得李从珂满脸都是,他虽气息将绝,却仍以诅咒的恶毒口吻恨声道:
“李从珂你这厮果然包藏祸心,但是就算残余兵马被你煽惑,早晚也不得好死就算今日注定要死在你的手上,我就在黄泉路上瞪大了眼睛好好瞧着且看你又会落得个何等凄惨的下场!”
脸上鲜血淋漓的李从珂,就冷眼瞧着安重诲临死前恶言诅咒,他双手忽然握紧槊杆,发力一绞,大有要安重诲胸腔内的脏器绞成一团稀烂的势头。马槊又用力往下一带,便将他的躯体狠狠掼摔在了地上。
李从珂冷眼凝视着被他搠杀的安重诲尸身,眼神依旧十分狰狞,可实则也感到心里没底彼此之间有宿仇旧怨的安重诲,以及妄自尊大的李从荣,固然必须都要尽快除了,剩余这些兵马的指挥权,也要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中但是之后又当如何?
继续在塞外颠沛流离下去,生存空间不断的被压缩,但是考虑生计便已举步维艰。魏朝、契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些残余势力,李从珂自知就只这两千多名兵马,如若宣称继承后唐帝位,也未免忒过寒酸而且塞外能够招聚的零散游牧部落,几乎都被打得分崩离析。如今自己这般处境,与四处逃亡的流寇头子又有什么分别?
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李从珂心中暗念着,毕竟蚊子腿也是肉,这两千多名余部兵马,好歹必须由自己来掌控。然而李从珂也十分清楚眼下属于非常时期,如果按子承父业的常例,他这个李嗣源的养儿,本来没有资格取代李嗣源的地位。李从珂寻思着虽然李从荣虽死,但是自己义父的亲生骨肉,也不止仅剩他一个
所以李从珂阴沉的目光,又朝着一旁望将过去。李嗣源那些畏缩成一团的妻妾子嗣,眼见李从荣、安重诲血溅当场,也都骇得惊叫出声来。他们却尽是妇孺孩童,也无力改变任何事。当李从珂朝着这边瞧来时,则正与李嗣源膝下第三子,如今也不过六七岁大小的李从厚对视在一处。
若是按本来的正史轨迹,李从荣发动宫廷兵变事败被杀,却也使得年老体衰的李嗣源病情加剧,所以后来便由李从厚成为嗣君,继位成了下一任的后唐帝君。然而不过几个月后,李从珂便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叛乱,一路反推,招降诸路征讨兵马倒戈,李从厚胆战心惊,也只得逃离洛阳,途中却被当时正要率军入朝的石敬瑭擒获,而被软禁在卫州府衙当中。
李从珂则挥军进入洛阳,受百官三次上表劝进,便以太后的名义下诏先将李从厚废为鄂王。在自己的义父灵柩前即位称帝之后,便立刻遣人去给李从厚灌鸩酒将其毒杀由此也能看出李从珂虽然对义父李嗣源甚是敬畏,他在世之时也断然不敢有篡位夺权的念头。但是对于自己看不入眼的所谓义兄弟,李从珂谋朝篡位,下手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然而眼下李从珂凝视着还只不过六七岁大的李从厚,心想与自己争权的李从荣已死,如今木已成舟这个黄毛小儿,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威胁,但是带着这些孤儿寡母继续流亡,到底也只会是一群累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