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呆滞着的乌日娜反应了过来,僵硬地看向他,“你是要……”
慕容恒薄唇抿成一条线,“阏氏,小人恐怕要冒犯了,您的那只雕,不杀不行了。”
虽然在西戎贵族的眼里,区区一个卑贱孩童的性命大概还比不上他们的爱宠,但他只要手握城主权力一天,在他的地界上,人命永远最大。
“我……”
乌日娜脑子有些乱糟糟,站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容恒原本做好了哪怕她撒泼打滚要保住那只畜生也不予理睬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倒也没那么任性。
“这背主的畜生,就该我来收拾它!”
乌日娜一咬牙,从腰边取下一张小巧玲珑的袖箭,举起就往天上射去。
当然箭没飞多高就掉了下来。
“阏氏,您这弓大概派不上用场。”
慕容恒冷漠道。
他一眼就看出来,乌日娜这弓就是贵族家打给小姐们猎猎兔子什么的,想射天上的飞禽,至少要用西戎骑兵常用的长梢弓,且弓力要在三石以上。
中原骑兵大多用一石弓,而在西戎,普通骑兵一般都是二石、三石弓,将军或者部落里第一勇士才能拉开四五石的弓。
这时碎石城内最擅射的骑兵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骑兵全部骑在马上列成一条直线张弓以待,慕容恒接过身边长老递给自己的四石弓,朝天上那个黑影拉开。
视线的余光里,他看见守在嬴抱月身边的赫里像一个树桩般站在地上,也拉开了他的弓。
赫里用的弓是碎叶城中最重的,有五石。
天上那道黑影还在嚣张地盘旋着,慕容恒咬紧牙关,“所有人听好!不要伤着孩子!”
“给我射!”
慕容恒一声令下,无数羽箭如雨一般向天上的黑雕射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天上的黑雕发出一声惊空遏云的唳叫,猛地拍打着翅膀向高空冲去。
羽箭们直直向上扎入云层,但中途不断有羽箭力竭掉落下来,最后只有两支箭穿透云层,慕容恒认出那是他和赫里的箭。
他的箭到达了黑雕脚下,但已经没了力气,擦了一下就掉了下来。
赫里的箭更锐利,噌的一声插向黑雕的翅膀!
但下一刻黑雕猛地向左飞旋,最后一只羽箭擦着黑雕的翅膀落下。
“可恶!”
赫里跪倒在地上,拳头猛地锤在地面上。
他已经尽力了。
但哪怕是在拥有百万控弦之士的西戎,能射雕的勇士也屈指可数。
射雕者,这是西戎人给予部落中最擅射箭的勇士的称号。
赫里从小到大只见过一位射雕者,那就是他和慕容恒侍奉的主君,十二翟王淳于夜。
“翟王殿下要是在就好了……”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希望渺茫,但看到所有羽箭都落空,碎叶城的骑兵们脸上都露出了痛苦扭曲的神色。
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吟,之前昏倒的苏雅缓缓醒来,看着满地的羽箭和城内骑兵脸上的颓唐,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天上的黑雕双眼转动,得意地看了一眼地面,抓着嘎鲁扑扇着翅膀向远方飞去。
苏雅哭嚎了一声,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听见姐姐的哭声,赫里全身颤抖,绝望地望着自己无力的双手。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到可以保护自己的亲人,但今日却发现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赫里痛苦地伸手抠向自己的脖子,就在这时,他身边忽然响起一声轻柔的叹息声。
“没办法了么?”
一只手伸过他的眼前,捡起了地上的弓。
------题外话------
西戎的习俗我主要借鉴的匈奴(戎狄本来就是匈奴的祖先),但因为史书上留下的匈奴语词汇太少,人名上主要是借用的蒙古语。
比如“博日格德”是蒙古语中“雕”的意思,“乌日娜”是蒙古语中“巧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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