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绍威、司空颋等人匆匆赶了过来。
“罗帅你好湖涂!”没藏结明举起马鞭,又轻轻放下,哼了一声,道:“为何弃城而逃?”
这话在外人听起来略显滑稽。敌方主帅弃城而逃,进攻方却勃然大怒,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
“没藏将军息怒。”罗绍威挤出一丝笑容,诉苦道:“军众鼓噪,已然控制不住。再拖下去,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我等离去之时,坊市已遭洗掠,丛林古刹清静之地,亦闯进了持刀挎弓的武士,僧众被征发入伍,佛像、铜钟也被融了。军众欲壑难填,待到明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怕死就怕死,说那么多作甚?”没藏结明冷笑不已。
说到底,他没把罗绍威看作自己人,自然想着榨干他最后一分价值,谁知道人家不干了。
“没藏将军谬矣。”司空颋凑了上来,笑道:“罗帅逃出枭巢,以有用之身,为大夏天子说降诸城,岂非天赞?博州王十将,乃罗帅表兄,手握三千雄兵。他人劝降,结果难说,罗帅书信一至,降之必矣。魏县卢镇使,曾是罗氏家仆,罗帅一劝,保管解甲来投……”
“王十将”名叫王举。其父为前幕府别奏王知言,罗弘信的姐夫,去年冬天刚刚病逝。
“卢镇使”名叫卢毂,说是罗府家仆,其实是罗弘信养在元城县乡下的家兵小校。
劝降这两人,其实并不像司空颋说得那么轻松,人家可未必会答应。不过眼下形势不太一样了,劝降成功的可能性大增,因为没人是傻子,在注定覆灭的情况下,有亲近之人相劝,整不好就半推半就降了。
没藏结明听了怒意稍敛,道:“那便速速劝降吧。降顺之后,开至魏州城下,让那帮死硬贼子好好看看。”
“遵命。”司空颋眉开眼笑。
“遵……遵命。”罗绍威也低头应道。
建极二年二月初七,魏州城内一片鸡飞狗跳。
罗绍威举家出逃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全城。
节度使跑路,对魏博而言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事情比较麻烦,夏军大举围城,结果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这是要完啊!
平难都指挥使程公左被第一时间请到了都虞候司。
老实说,他是有点懵逼的。
昨晚心中不痛快,与人喝酒到深夜。到了早上,还在家中呼呼大睡呢,就被军士闯入,从床上拉了起来,一路“拥”着他到了都虞候司。
“什么?罗帅跑了?”程公左听到消息时很是吃惊,酒也一下子醒了。
再一打听,原来罗府的亲兵、仆婢天还没亮,就大包小包一哄而散。有人觉得蹊跷,进去一看,罗府已经空无一人。
这特么的!
程公左有些晕,跑得可真快!
“王元武呢?尹行方呢?”程公左问道。
“跑了!”有衙兵咬牙切齿地说道。
“应是和罗绍威一起跑的。”
“家卷还在,人却已经不见,好狠。”
“这等废物,临阵脱逃,难怪屡战不胜。”
程公左听得心下拔凉拔凉的,同时有些羡慕。昨晚为啥喝酒呢?和他们一起跑,岂不美哉?
“程指挥,衙将也没几个了,我等公推你为节度使,如何?”有衙军小校走了过来,问道。
语气是在询问,但程公左也是老魏博人,如何不知其中利害?这帮孙子已经内定我当节度使了。
“史仁遇乃沙场宿将。诸君速遣人去馆陶,将他请回,拜其为节度使可也。”程公左说道。
很显然,他不愿意当节度使。
“程将军,魏博遭难,你就这么看着?”有人怒道。
“我何德何能?”程公左摇头道:“史将军当衙将时,我还是个副将呢,不妥不妥。”
“杀了他!”衙兵们不再废话,一拥而上,手起刀落。
程公左还待说些什么,却已经来不及,瞬间受了好几处伤,惨叫着躲往柱子后面。
二兵一左一右,提刀砍了过去。
程公左拼命躲避,小腿被刀斫中,血流如注。
又有数人冲了过来,将其斫成肉泥。
“再找人!”有小校说道。
“带上铜锣,沿街叫喊,问问谁肯当节度使。”有人补充道。
“好!”众人计议已定,正待分头行动,门外嘈杂声响了起来。
“梁指挥来了。”原来又是一群军士,“拥”着决胜都指挥使梁怀瑾而来。
众人大喜,纷纷上前簇拥着梁怀瑾。
“大敌当前,还请梁指挥就任节度使。”军士们纷纷请道。
梁怀瑾已经知道了城内变故,此时见到程公左面目全非的尸体,啥话也不说了。
军士们见他不答,也不以为意。
一群人拥着他来到胡床边,按着肩膀让他坐下,然后退了回去,纷纷拜倒:“参见梁帅。”
梁怀瑾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