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三日,阿保机来到了西楼。
他来这里没别的事,就是为了会一会聚集于此的各部贵人,拉拉关系。
痕德堇可汗死后,必然要选新汗。按照目前的人气来看,没人比得上阿保机。但他还是很不放心,想要进一步巩固下。
到西楼后,他先看望了下可汗,在发现可汗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后,放下了心,然后与诸部贵人们一起出外打猎宴饮。
从历史上来看,作为东胡别种的契丹,最开始是纯游牧部落。后来被王雄、慕容皝分别锤了一下,搬迁到了平地松林那一片,生活方式产生了一些变化,除游牧外,渔猎、农耕也加了进来,整体开始多样化。
而经历了隋唐三百余年的变迁,有些新产生的生活习惯就慢慢固定下来了,比如畋渔。
积雪覆盖的草原之上,经验丰富的契丹猎人追踪着鹿群的踪迹,发现之后,唿哨一声,数千骑兜往左右,不断驱赶着鹿群。
阿保机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仔细观察着鹿群的行军方向,不断变换旗号、角声,调整追赶之人的方向和行止,让惊慌失措的鹿按照事先规划好的方向前进。
有时候出了岔子,还会临时调拨数百骑增援上去,围追堵截。
毫无疑问,这其实是一种军事训练,在草原上比较流行。
围猎,锻炼了牧民们听音辨旗的能力,加深了他们按命令行事的信念,甚至就连配合能力、意志品质都有所增强。
让老百姓大规模参与军事训练,中原当然也有。
比如此时北地各州郡,土团乡夫年年集训,甚至还上阵打仗,强度和残酷程度不比契丹差,甚至犹有过之。
但一般而言,草原部落能够将这种军事传统维持得够长,中原王朝则很难长期维持下去。艰难以来,北地维持了一百五十年的高强度土团乡夫集训、打仗,已经是历史罕见。天下一统之后,这种尚武风气能不能维持下去,是很不乐观的。
这样一来的话,草原「土团乡夫」的军事能力就会强于中原疏于训练的农夫,如果禁军也堕落了,且堕落到连土团乡夫都不如的程度,被人打进来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前唐平昭义刘稹,开出的赏格是精锐部队「赤头郎」一个首级值十匹绢,普通士兵三匹,土团乡夫一匹,可千万别觉得人家不能打,这一匹绢并不好拿。
「嘚嘚」声连起。
眼见着鹿群被驱赶得差不多了,阿保机便走下高台,亲自驰马射猎。
他的箭术还不错,每一箭射出,都有鹿哀鸣倒地。
其他贵人也纷纷跟上,箭矢横飞,猎物纷纷倒地。
其间甚至有一头硕大的野猪被激怒了,撕咬着阿保机不放。
阿保机哈哈大笑,跨着骏马闪转腾挪,在其他贵人的帮助下,慢慢将这头野猪磨死。
「痛快!」阿保机将弓扔给了海里,停马驻立。
西边是白雪皑皑的群山,北边是绵延上千里的广阔森林,脚下则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原野之上,铁骑纵横,旌旗飞舞。
这才是好男儿的舞台!
所至之处众皆欢呼。所指之处,万马奔腾。
可汗是我的,谁也不能抢。只有我,才能带领契丹走出困境,迎来更大的辉煌。
雪地里燃起了一丛丛篝火,牧人们熟练地处理着猎物。
有人剥皮放血,掏肚抽筋。
有人取雪烧水,收集枯枝。
有人切割肉块,准备香料。
不一会儿,香气便扑鼻而来。
仆人给阿保机端来了一盘肉。肉是从锅里捞起来的,已经煮熟,然后用刀切成了
薄片。肉片旁边还放着一些配料,最快更新在看着就很有食欲。
阿保机直接拿手抓肉片,蘸完配料后就往嘴里塞。其他人也是这般动作,一时间大口嚼吃之声四起,气氛欢快又热烈。
「吾有西楼羊马之富,其乐不可胜穷也。」吃完一大块肉之后,阿保机突然发出了感慨。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唯海里若有所思。
「有人担心要与夏国大起厮杀。」阿保机扫了一眼众人,突然笑了,道:「其实大可不必。我已得到确切消息,数月之前,邵树德遣大军南下,攻伐江西。江西有难,淮南、吴越、湖南都不自安,定然插手,届时南方战局一团糟,邵树德很可能要被拖在那里很久。」
此言一出,契丹贵人们欣喜若狂。
跟夏人打,实在占不到便宜。契丹八部的实力,也确实薄弱了一些,没有与中原抗衡的本事。之前他们一直担心夏国大举攻伐契丹,如今看来,却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邵树德老矣,平完江南、广南之后,可还有雄心壮志?」欲稳趁机帮腔道:「此千载难逢之良机也。趁着夏军南略,抓住机会把渤海国攻灭。」
经过多年战争,契丹目前已占领渤海国之扶余、鄭颉二府以及三独奏州之一的涑州,并数次大掠长岭、铁利二府。中京显德府是渤海人的防御重点,但依然遭到了几次规模不一的掳掠,损失不轻。
渤海人的战斗力,契丹根本不放在眼里。而他们有钱,会种地放牧捕鱼,会造船航海,会开矿冶炼,这不就是极好的征服对象么?2
「打渤海,还得看阿保机的。」曷鲁放下手里的割肉刀,大声道:「这么多年以来,从渤海那里搜刮来的好处,可都是阿保机带你们弄来的。后面若要攻渤海,我只听阿保机的,其他人谁来也不好使。」